一直到夜深人靜公司裏所有人都走掉宋箐也不敢進去打擾顧臣恩,顧臣恩的辦公室一片黑暗,甚至靜得沒有一點點聲響,宋箐在門口踱了好久還是決定推門進去,滿屋子都是濃烈的香煙味道,宋箐捂著嘴巴摸著黑走到了窗前的那團黑影前,星星點點的火光裏她看到地上散落的煙蒂。蹲身想要收拾,宋箐的手卻被顧臣恩按住,她在黑暗中尋找著顧臣恩的臉,一無所獲。“不能再抽了。”宋箐的語氣很堅定,她想從顧臣恩嘴邊將香煙拿掉,顧臣恩卻死死按著她的手,對峙了好一會兒之後顧臣恩手裏的煙頭跌在了地毯上,燒焦的味道傳到鼻尖,宋箐默默將一切收拾好之後坐在了顧臣恩麵前,她當然可以想象出顧臣恩是受了怎樣的折磨和煎熬,他一定覺得自己很沒用吧,竟然沒能在蘇雅落最絕望的時候出現,是不是還在後悔自己的片刻遲疑竟然釀成了這樣的大禍?
利落地蹲起身子,宋箐盯著夜色裏顧臣恩頹然的眼眸問:“顧臣恩,你會不會因此而嫌棄蘇雅落?”顧臣恩聽到蘇雅落三個字終於有了反應,他目光遊離在宋箐眼前,好一會兒才沉著聲堅定地回答:“不會,她是我心裏最完美的女孩子,永遠穿著幹淨的白色帽衫,做討厭的、愛跟我拌嘴的路癡。”顧臣恩的臉頰上有晶瑩的淚滴,宋箐也忍不住開始掉眼淚:“那就對了,不要放手,既然你現在知道了她為什麼一次次無情地推開你,就不要再讓她受傷害,她是你的,她永遠是你的。”這些煽情的話宋箐一輩子也隻是說過這一次,她看著顧臣恩跟蘇雅落走在一起,又看著蘇雅落出車禍遭遇人生中第一次台風過境一樣的浩劫,現在又是這樣駭人聽聞的消息,她對蘇雅落的不幸遭遇和堅強勇敢深表讚歎,蘇雅落要得到最好的,也要得到所有她想要得到的東西,這是她應該得到的。比如顧臣恩的心,比如一輩子跟顧臣恩廝守在一起的機會,還有放下芥蒂安樂生活的心境。
“我要跟她在一起。”顧臣恩無法用簡單的語言來對蘇雅落做出承諾,他想了一整個白天,大半個夜晚,抽掉了整整兩盒香煙,心裏的想法卻是再清晰不過了。宋箐頗感欣慰,她想她終於不用再說什麼了,這兩個人嚴格意義上來講什麼都明白,現在要如何化解掉矛盾還是要看他們自己的。宋箐剛在顧臣恩麵前坐定顧臣恩的手機就滴答作響,看到手機屏幕幽亮的光暈裏顧臣恩微微皺起的眉頭宋箐幾乎就可以確定是陳輕言打來的了,其實這兩年多來每一次陳輕言打來電話時顧臣恩都是這麼一種表情,倒不是因為他做了對不起陳輕言的事情,而是他無法麵對自己背叛了這份感情。
“輕言。”顧臣恩剛接過電話那邊就傳來了陳阿姨焦急的呼喊聲:“顧臣恩,輕言不行了,你快回來,快點兒吧。”陳阿姨後麵還在說什麼顧臣恩已經來不及細聽,室內太安靜,宋箐也當然是聽到了陳阿姨的話,她隨著顧臣恩敏捷地站起身來就往外衝,究竟是怎樣用半個小時趕到顧家大宅子他們都無從知道,當推門陳輕言的臥房門看到蘇雅落和陳路時顧臣恩和宋箐都吃了一驚,顧臣恩更沒有想到陳輕言竟然死死拽著蘇雅落的手不放,蘇雅落眼角微紅,陳阿姨站在一邊掉眼淚,陳路則是靠著牆壁抿著嘴唇不說話。
看到顧臣恩一步步走到自己床前,陳輕言像是鬆了一口氣一樣,她插著氧氣想要對顧臣恩展顏一笑,一顆淚滴從她眼角滑下來,她伸手摘掉自己的氧氣罩對著顧臣恩招手:“顧臣恩,你終於來了。”顧臣恩在床邊站好,他看著唇色蒼白的陳輕言不免有些動容。陳輕言示意他坐下,他隻能挨著蘇雅落坐定,蘇雅落一直在盯著陳輕言看,雖然知道顧臣恩已經回來了也還是不敢回頭看看他。
“顧臣恩,請原諒我不經過你的允許就邀請了蘇雅落回來,既然你不允許我去意大利找蘇雅落,我隻好請她回來了。我告訴她我快要死了,我說我想見見她,蘇雅落是個心軟的好姑娘,她就算是再怎麼不想回到H市這個地方也還是照顧了我的情緒。我想,這次我是真的要死了,再也不用拖累你了。”陳輕言緩慢地說完這些話,顧臣恩果斷地搖頭:“陳輕言,什麼死不死的,你還年輕,你還要變成萬年老妖婆,怎麼能輕易就死呢?”想到曾經陳輕言在高中畢業的那個生日時說過自己要陪著顧臣恩變成萬年老妖婆的戲言顧臣恩就有些心酸,話音裏也帶著濃濃的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