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裏霧裏 章二十(1 / 2)

章十九國慶

國慶節的第一日夜裏,涓風習來,悶熱早減了大半。夜幕已然岑漆,月不是牙,倒畫個正圓明盤高懸。

七號國防生樓男宿裏燈火通明,眾人打著赤膊或是瓜子堆裏嘮嗑,或是湊著窩在床鋪上打手遊。

什城國防生周內收繳手機電腦等電子設備,周末節假日放開限製。

在武仝記憶裏,終日三清一靜的條令漸被歡愉覆蓋。

廊上燈幾盞明,幾盞黑。林岑靠在暖氣片上意猶未盡掛了電話,躡手躡腳走進二樓機房裏,十數號迷彩短袖著裝的戰友頭也不曾抬,同虎踞龍盤,堅持打著自己的仗。

往北數丈的六號女寢安然沉寂,若幹素色簾巾緊閉,哪處明燈仍亮著的,對望去,便是一方海景。

高岸雅舒坦躺著,盡然疲累,卻難以沉睡。

如何翻覆,他的樣子都似在身前,攘不開。

那正午巡場驕陽炎炙,烘烤得地皮也是滾燙,岸雅撲倒揚起那沉沙如同蒸騰的孜然。

“瞧你把自己搞得多髒”,黃康一麵走的離高岸雅近些,明明他自己才是灰頭土臉,迷彩已是灰褐色。丈餘處席地坐下,又一麵說道,“果然女軍人的脾性野,倘若不仔細真看不出你的性別,倒以為是個戰友?”他揚起頭爽朗笑罷,那口白牙卻亮眼。

“怎麼女的就不能是戰友了?”高岸雅以俯身站起,無意抹去麵上灰塵,也不顧及亂蓬蓬的額發,隻一勁與他對峙,“性別歧視的思想難道班長還堅持著。”

“我。”黃康勾下頭輕抿唇,遂以右手捂上,意識到方才講錯了話,皺眉又不急切解釋著,而換之抬頭笑得更雀躍些。“小戰友可能悟錯了我的意思,我這話沒有半分歧視,實在講你身手了得,同我們這夥老爺們沒差。”

她往日聽到這般解釋,必然收起怒火不與那人爭執。隻這話從他口裏說出來,便好似雪上添霜,生生剜肉樣切膚感。

她像是猶豫,又不知如何應付這突如其來的奇怪感情。

卻也不多言語,幾秒後硬擠出一分笑來,“謝班長。”

黃康側過她身前甩甩遂揭下的迷彩帽子,油草的殘葉摻著土坷垃掉了也有一小搓,“沒撒,那我也不耽誤你進步,回去睡我的覺嘍。”手不曾撐地,雙腿遂並就直挺挺立起身來。

高岸雅見到他身上那些雜草突突落下,止不住撲哧笑出聲來,連帶著麵頰上曬紅的肉也抖動,好似全然忘了剛那幾番戰術折騰的酸爽。“班長的對象一定總氣壞了,老……戰友你怎麼也不像是個體貼人的主。”她刻意停頓在老字,賦給這個自己接觸到的第一個步校戰士,給他那青黑的樣子,更連帶著言行。

“我哪兒老,又怎麼不體貼了?”黃康撤回要走的腳步,臉憋的通紅結巴著說。

她還未言語,黃康便平複如常。

又緊緊盯著高岸雅眼睛,深沉說出句,“不過她氣壞倒該是真的。”

她本迎著他的目光,聽到那話便不自覺躲閃起來。

她是失望,也是慌張。

黃康歪著嘴角,眼神卻從未離開她,“要不總不會,這二十三年都沒來找過我”,語氣柔和些,又向前進一步,轉而越過她頭頂看向一百米外的沙坑,“小戰友你說,她是不是真生氣了阿?”竟如同耳語般。

“我也該回去了,班長再見。”她沒選擇回答他,更是不曉得如何說,隻低頭大步跑開,心卻跳的很歡騰,像是百米衝刺的律動。

她沒想明白那究竟是怎樣的話,就讓自己如同深入塵埃裏。

“再見。”她遠遠聽到黃康喊道。

高岸雅仿佛記得自己跑回去,卻又是離他愈來愈遠,眼裏黃康的身影成一個點跡。

她一頭汗濕的醒來,曉得自己又夢到他了。那是她在集訓期間第二次見到黃康,自己正趁著午休在巡場上加練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