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1 / 2)

吱嘎——

那陣腳步已是盡量做到最輕最靜,可幹癟的木門楔子卻如呲拉了棉絮繃子般撕破這片死寂,高調的提醒著她這還是在人世間,她還活著,她還不知道下一刻該做些什麼的活著,憋辱的活著!

如此可笑!如此力不從心!

最後一點自欺欺人也不能夠了,時間一點點耗逝,他已離她越來越遠。

“你要這樣躺到幾時?”淑妃冷不丁的便站在了榻前,雙手握拳緊緊的捏著絲絹。

她直愣愣的盯著帳頂的繡紋,從前竟不覺得它們如此扭曲,如果能掏出她的心看看,大概連這醜陋的繡紋也不如了!打從那夜一回來,她就這樣睜著眼,不睡也不困,甚至連呼吸都聽不見,腦裏一片空白!

一聲惆悵的歎息,淑妃揮手讓人將餐點舉在她的榻前,目光落在那張毫無生氣的臉上:“到底還是吃點東西吧!你這水米不進的,也不是個辦法!”

唇瓣幹涸,她費力一啟,竟是粘連來扯得刺疼:“放著吧!我等會兒再吃。”

淑妃提氣:“你前兒夜裏就是等會兒!昨兒一天也是等會兒!到了今天你怎麼也得給我吃進去!”

她側眸,麵容焦白,全然不像一個花季女子,倒像是纏病多年的老嫗,憔悴的讓人發怵。

“我感覺不到餓了,我……胃都不疼了!”她伸手去摸,肋骨那塊高高的拱起,往下摸索肚皮已經深深的坳了進去,卻全然沒有半絲饑餓感。

“你這究竟是要幹什麼!”淑妃終於忍不住,拔高了聲調,噙滿淚光的雙眼中有心酸,有疼愛,有失望,還有那份掩埋起來的理解,“你要餓死你自己,給他送個新婚大禮麼?世上怎會有你這般強的人?我沈家到底是做了什麼孽?老的在獄裏等死,小的還要自己尋死,那你們留下我要做什麼?我要不要也隨了你們去……你這倔驢子到底是承襲了誰!”

“姑媽教導有方。”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全無情緒,卻不想已深深刺痛對方的心,她有意無意的發泄著憤懣,已然將淑妃剛剛藏好的傷疤狠狠揭開,她不知,自己發起狠來竟是全然不顧別人的傷痛!可是已感受不到悔意,唯有將全部歉意卷進眉心。

“嗬!”淑妃被她的話激得往後退了一步,痛心的搖了搖頭,金製步搖隨之劃開優美的弧度,伴隨著清脆的聲響,自那抹無意勾起的冷笑之中迸出話來,“好了!全部推到我身上來了!我告訴你,我當初可比你堅強百倍!我不曾怨天尤人,我不曾不吃不喝,因為我知道,我懂……他的心!我把自己過的很好,每次見他,我全不說責怪怨憤之話……即使進了宮,我依然視他如初……可你看看你,你像什麼樣子?裴昱可曾告知過你他是因愛娶她?可曾告訴過你已對你無念?你好歹將事情搞搞清楚,他是出於什麼?”

“出於什麼又有何關?他要娶的是別人!”

“曼書……”

“我很好奇,你當初可是搞清楚過,才會那麼瀟灑的度過?”

淑妃抽了口氣,下巴微抬,似想用這樣的姿勢來阻斷即將下滑的淚珠,舔舔唇道:“對!我知道!我就是一刻也不耽擱的趕去問了他……我不怪他,不怪他酒後失性,自是少年血氣方剛……我將滿心悲痛都化成對他的理解!他是男人!一個負責任的男人!他的兒子定也不會差!”

她失言,竟是這樣的故事,那麼他們呢?以後她又要如何對別人提起這段往事?能否像姑媽這般理直氣壯的告知自己她從未後悔過?

姑媽,後悔過麼?

“他也是……在還他的債……”

終是鬆口,承認了這個現實!

“別人尚且知道還債!你呢?”淑妃遙手指著殿門方向,打直的手臂微微顫抖,吸氣,“你像個死人一樣躺在這裏,他已經在殿外站了一天一夜,皇上都勸不動!你當如何?”

她垂低眸子,無言。

小柔暗然的抹了眼淚:“是啊!小姐,你不吃不喝,他也不吃不喝……可你好歹還有暖和褥子裹著,他……”說著忽然一慟,哭聲道,“怕是再強的身子也耗不住的!”

她無力歎息,昨日天剛微亮,宴華年便在秋凝殿外,她拒之不見。不曾想他竟一直在外站著,奴才主子輪翻勸說,最後請來了皇上,他仍舊一言不發!皇宮上下無不嘩然,素來沉靜內斂的瑞王爺寡淡漠然,性喜琴畫,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個在後宮長巷吹風的嗜好?

她回過頭,繼續盯著帳頂。

“罷了!罷了!我竟不知還有比我心狠之人!我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她閉起眼,強忍悲痛,無力辯駁。

重重的關門聲直擊得她心口一顫。她就是一根筋,不會拐彎不會分叉,既是給不了別人的,就不要再給別人希望,去點亮他心中的那盞燈,到時星火燎原,傷得就會如她今日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