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宴客廳內一眾大臣竊竊私語,也難怪,往年一早入宮拜年與皇帝說說祝賀之詞,若是聖上高興便留下吃吃茶點。但今年大不相同,已值午時,宴景年沒有放人的意思,反而是全被引至皇室的宴客廳,大擺筵席,說是要過年。眾人私下無數猜測,麵麵相覷,不知道皇上這是一時高興要犒賞群臣,還是那金葫蘆裏裝了什麼密藥?
這一切,隻有那始作俑者傅丞相才知道!
她是最後一個到達筵席的,本就是不想來,淑妃好說歹說讓她現下不要再觸犯任何戒條,凡事都要低調乖順,才能不落人話柄,保全自己。
俯低頭從側門進入,她被安排在皇子皇女那桌,本該默默無聞,但那些一心等待著她出場的幾人決定了她成為視線的聚焦者——首先是同桌的五皇子,一臉媚笑意猶未盡的望著她;其次是隔場對麵與妻子傅蘭月坐在一起的裴昱,目光猶如千年赤火,那灼熱似要將她燒著;最後,傅蘭月冷箭般的恨意將她包裹。
她咽了口唾沫,這樣的形勢,不死也得掉層皮!
極力穩住之餘,手被人重重一捏,身旁的二皇女輕聲問:“怎麼了?臉色這麼不好?”
她恍若未聞,抬起頭茫然的盯著二皇女。
“華年還未到?”宴景年不高不低的一句話,全場安靜了下來鴉雀無聲。
這才見場中一個掌事奴才哈著腰,陪笑:“回皇上,呃……瑞王爺說,身子不爽利。”
“再去請!家裏過年都不來,成何體統!”宴景年大手一揮,那奴才又躬腰退出殿外。
她望著主座旁空空的桌椅,滿心狐疑,莫不是前幾天發燒還沒好利索?
她暗自歎了口氣,就瞥見一旁的傅明章陰黑著臉,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她幸災樂禍的勾了勾嘴角,最好把他給氣死,免得禍害朝臣!
就在前幾日,傅明章的長子,也就是傅蘭月唯一的哥哥傅蘭舟,一夜之間暴斃!全城嘩然——據說他是一齊召幸了幾房妻妾縱欲過度而死。這個死法,可謂是稀奇,也給傅明章臉上重重的抹了黑灰,久久不散,這不,都帶到皇宮裏來了!
傅蘭舟原是裴昱手下的一名領軍,本沒多大本事,可他爹爹是誰呀?硬是給他整了那些個軍權握在手裏,連裴永清死後剩下的那些都悉數攬入。這回一死,傅明章沒了主意,又至年關,大幅調配影響氛圍。於是,大宴的軍權,除了皇上自己的禁衛軍和宴華年手下的那點薄弱勢力外,那支最龐大的關係帝國生死榮辱的大軍,全數落在女婿裴昱手裏,這下他才安了心,沒去找皇上吵吵。
她胃裏空得難受,舀起一勺燕窩羹默默的吃起來,對那些不斷射來的目光視若無睹。這時那名被派去請人的奴才又上來回稟:“啟稟皇上,奴才親自去看了,的確是生了病!”
宴景年哼了口氣,揮手:“罷了!罷了!稍後派個禦醫去瞧瞧!”
半飽,她終於坐立不住,附耳向二皇女道:“我先走了,如果皇上問起就說我肚子疼!”
“哦,好!剛才就看你臉色不太好來著……”
倉皇逃離那如刑場般的筵席,她邊走邊長長舒了口氣,指甲在手心裏一下下的摳著,今天,不就是特意來看看他的麼!見他與傅蘭月坐在一起,還真挺像那麼回事!隻是這心裏……
哎!看也看到了,自己如今這樣,沒資格再去挑他什麼毛病!該回去過自己的日子了!
“沈曼書!”冷蔑的呼喊像一刃鋒利的斧頭劈在她的後腦勺上。
她無奈的搖搖頭,轉身:“裴夫人!”
傅蘭月聞言竟是噗嗤一聲大笑出來,揚起下巴眼底無盡歡愉:“喲!你這話我愛聽!看來,你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她低下頭,不打算搭話,隻想傅蘭月盡量奚落完畢,井水不犯河水。
“可……”傅蘭月斂起笑,“縱使你嘴上說得好聽,難免你心裏不嫉妒,我今兒就是來告訴你,我和夫君……”
一股酸意湧上喉頭,她蹙緊眉心,吸氣:“那是你們……夫妻二人之事,我沒興趣知道!”她刻意在“夫妻”二字上加重語氣,因傅蘭月身後已悄然出現一個身影,那個她在夢中見到都會痛得撕心裂肺的身影!
她是故意說給他聽,用自己滿嘴的不在乎去掩蓋那滿心爆棚的在乎!
裴昱直接繞過傅蘭月來至她身前,目不斜視的對身後人擲出一句:“先回去。”
毫無波瀾,竟讓她心髒嘭嘭跳了起來,她拉下眼瞼,視線透過他的肩頭望見傅蘭月憤恨離去背影,然後麵無表情的轉身開走。
他當然會伸手拉她,在她意料之中,嘴角竟是不由自主的向上扯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