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一片瓦藍,偶有幾朵白綿綿的雲朵飄在上頭,幹淨透亮讓人心裏片刻安寧,暫時忘卻了那些煩惱與哀愁。
她仰頭倒下,陽光就鋪在臉上,暖意裹滿全身,時有時無的馬蹄聲顫動身下的草皮,遠近不一的羊咩聲像是陣陣催眠曲,一切都愜意過了頭!深深淺淺的綠草擦在耳畔,還有一些鑽進了領口,她伸手在後脖處撓了撓。
自上回向拉克申表明“歸撫”的態度後,他也“禮尚往來”的表了自己的態,這些日子那兩個跟班消失得無影無蹤。千載難逢的機會被她狠狠的利用起來,就著春日的懶陽成天泡在外頭,心裏開始著自己的盤算。
再過一兩個月,這草原就要開始暑氣暴增了,夏日不僅暴曬,而且雨量出奇的大,一不小心就會掉進泥沼,那樣的話就算是餓狼也不會為吃一頓大餐而以身範險!所以必須避開,又實在等不了秋日,這幾日倒是不錯,但稍顯匆忙,萬一準備不足被抓了回來,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正思忖著,鼻尖就酥酥癢癢的,她打了一個噴嚏,睜眼就對上一雙滿含笑意的眸子。
“我以為你睡著了呢!”
“嗯,差不多了……”
“起來,聊聊!”
她翻側身,用手揮他,不耐煩的道:“去找你弟弟聊去,我正困著!”
那頭安靜了下來,她以為他走了,就賊賊的扭身去看,一回眸就見巴特爾嘴裏叼著根草笑意盈盈的望著她。
“聊什麼?”她坐起,撣了撣後背。
“你身子舒服些了沒有?”
她點點頭,那老大夫到底行醫多年,治起她的病來十分細致不說,而且隔幾日就會來過問她的日常寢食之類,又再三交待注意這注意那,讓她從前那閑散的性子也開始規律起來。
“我可是頭一次見到像你這麼強的女人,怎麼老是拿自己的命來開玩笑!”
他眼裏的責備太過明顯,她悻然的哼了口氣,道:“哪個在開玩笑?我才沒有開玩笑!要死就死,誰怕誰!”
他哧的笑了,扯下嘴裏的草,竟有一絲無奈的說道:“要不是你出現,我還不知道我額布的耐性那麼好……”忽而目光又向遠處掠了一眼,停頓半晌又道,“你不知道你固執不吃飯時,還有你昏迷的那幾天,可把某些人給急壞了,恨不得……嗬!”
他沒有再往下說,隻是像談起了一個很不可思議的笑話般一直咧嘴笑著,眼珠子還時不時的斜睨過來。
她被他這些詭異的眼神盯得頭皮一陣亂麻,頓時感覺身子拔涼起來,不屑的道:“他若是真心關心我的死活,還不如現在就放了我,日後我興許還會感激他!像這樣霸道無理的把我關在這裏,我隻會越來越討厭他!哼!”
她像是講了一個笑話,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一手就拍上她的肩頭,憋著笑說:“你以為我在說誰?”
她眨眨眼:“誰?你在說誰?”
巴特爾不說話,隻用下巴朝遠處揚了揚。她順著望去,百丈開外的一棵大樹下,一個模糊單薄的身影愣愣的杵在那裏,一動不動。
她心裏咯噔一下,回頭:“阿木爾?他巴不得我早點消失才好!在他心裏我就是個壞人,是潛入你克利部的奸細!你忘了他上次還打我來著,臭小鬼,這點大就敢打人,長大了還不和他那額布一個模樣!嘁!”
他隻歎了口氣,沉默半天才搖了搖頭:“你這個性子……”
見聊不下去了,她又倒回地上,微眯著星眸,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喉裏舒適的“嗯”了一聲。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甚至不記得自己睡著沒睡著,一睜開眼巴特爾還是一聲不吭的坐在旁邊,她便伸手敲了敲他的背。
“欸!你在想什麼?”
他不說話,也不回頭。她又敲了敲:“喂!”
好半天,他才開了口,用一個熟悉卻不屬於他的聲音說道:“為什麼不等我來接你呢?你不是答應過我麼!”
這個聲音……她的心髒嗵嗵跳了起來,連忙捂住心口,顫抖問道:“嗯?你……在說什麼?”
他不說話,她抓緊胸前的衣襟,用另一隻手撐起了身體,彎著腰探頭過去,“啊——”一見那張臉,她開始大口喘息,那張昔日看慣了的絕豔容顏此刻卻讓她的心都快跳沒了,腦子暈晃晃的整個世界都黑了起來。
“你為什麼那麼讓我頭疼,那麼不聽話?你就不能乖乖的好好的待著麼?你讓我擔心,讓我徹夜難眠,寢食不安,沈曼書,你快回來!我知道你沒有死,你快點回來好不好?回到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