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她窮極雙腳的力氣,可這段路仿佛遙遠得永遠也到達不了,終於,一腳踏進外間的時候,采苓被兩人一前一後從裏間抬了出來,她膝蓋一軟,跪栽在地。
“丫頭……丫頭……”她雙眼瞪大,像平時那般喚著,可采苓不應她,“你們放開她……”
她起身朝采苓走去,抬著的兩人將屍體放在了地上,她緩緩蹲跪,不敢置信地望著那張毫無生息的臉,往日的嫣然巧笑猶在眼前,笨手笨腳,嬉笑打鬧,吵嘴慪氣……
“丫頭……采苓丫頭……你算是什麼朋友?你起來好不好?你怎麼比我還懶,你看我都沒睡了,你趕快起來,我答應你,今年還帶你到城西去看水船,你喜歡什麼我都買給你……丫頭,你在生什麼氣?你怪我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是不是?我錯了,丫頭,我錯了……你睜眼看看我……丫頭……”
眼淚吧嗒嗒地滴在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她慌忙用手拭去,嘴裏還不住道歉,忽然沒了聲音,靜靜端詳著這張臉,湊近了看,隔遠了看,拿手去撫摸,這樣持續了很久,屋子裏靜得出奇,卻驀地被一聲哀慟的嘶喊打破——
“啊——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離開我?為什麼要走……啊——我很糟糕是不是?我不配留著你們,我……我不配……做一個朋友,一個母親,所以你們都走了,留下我,留下我……啊——”
被一隻有力的手拉進懷抱,死死扣住她悲慟扭動的身體,終於沒有再反抗,窩在他懷裏放肆哭泣,腦袋被自己嘴裏的呼喊聲震懵了,太陽穴脹疼,她伸手環住他的肩,張嘴哽噎:“宴華年……不要離開我……永遠不要離開我……我……我受不起了……我再也……如果沒有你,我活不下去了……不要……”開始大口哈氣,上噎下喘,呼吸紊亂。
“不會!”兩個字,連帶點在額前的那個吻,他沒有再說話,抱起已經快要哭暈的她大步往正殿走去。
正殿門內,他突然轉身,將她的視線調至院門。
滿腦袋氣暈地昏眩中,她偎在他胸膛裏,瞥見兩個奴才將裹著白布的采苓抬出了歡顏殿大門,閉上脹痛的雙眼,痛嗬:“謝謝你……是我讓她從那道門進來,謝謝你讓她從那道門出去……”深吸了一氣,竟又是抽噎哭泣起來,如此片刻,便緊緊咬起唇來,將心中那股悲傷全部咬進下唇,腥甜滲出,仍不鬆口。
他無言轉身,卻沒有再進去內殿,而是坐在主座上,將她嗬護在懷。
她拚命往他懷裏鑽,怎麼緊都不夠,好想永遠被困在這裏麵,這樣她就不用再擔心有朝一日會失去他……
良久,他低低沉沉地開口說話,卻是說了句:“對不起!”
與他十指緊扣的手顫抖一下,她不知他為何要道歉,抬起哭紅的雙眼看他。
他垂眸來與她對視,霎時,那雙深邃的眸子裏有水印蕩漾,他的眉頭從沒有這般緊鎖,她發愣,張了張嘴,他卻比她先開了口:“都是我,我的錯!沈曼書,我從一開始就錯了!要不是我留下了你,要不是我硬要娶你,你現在該是開心快活的,也許你嫁給了他,也許你會想我,但你會好好的……沈曼書……我已經做了皇帝,騎虎難下,可是你不一樣,你可以選擇不過這樣的生活,我會一直守著你,看著你……愛著你……”他忽然極深地呼吸一下,神色凝重劇痛,纖長的睫毛被水打濕,當他再度啟口時,“沈曼書,離開我!”一滴極小的淚劃上鼻梁,還沒落下就已幹涸。
她癡愣了下,待反應過來時,隻是一下下的抽氣,眼瞼急眨,渾身冰涼,下顎骨打顫導致牙齒在嘴裏不停地“咯咯”作響,呼吸變得有些困難,舔了舔唇,用極小極小的聲音:“我……不……”
他喟然歎息,溫暖的手覆在她的臉頰,款語溫言:“乖小貓,聽我給你說,如果我的愛讓你置身水深火熱,我不會原諒我自己!小貓……我帶給你的傷害遠大過於給你的幸福快樂,原以為得了這個天下,就不必再像從前那樣看你受委屈哭泣,可我還是錯了,無論我怎麼選擇,我做不了你心中的那個平凡人,我出生在這裏,老天爺給我的姓氏注定了……我無法讓你安然一世!我恨我自己,我更怕……沈曼書,如果你再發生什麼事,我也不想再……”唇被她的手粗魯地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