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院外歡聲,院內冷風(1 / 2)

烏蘭沁看著客座上麵色冷冷的女樂師,咬了咬唇,輕聲道:“師傅給我的東西可否再給我一些?”女樂師一聽,拍案而起,怒道:“你當我是煉藥的老鴇啊!!!那麼多的合歡粉都被你指使丫頭拿走了,如今你既已經爬上了那個男人的床,還要靠這個活一輩子麼?”烏蘭沁心如雷轟,張口驚在那裏。女樂師又瞪了她一眼,輕蔑地冷笑道:“你當時讓丫頭求我取藥時,我可就告訴你了,這藥吃多了,可是不孕不育的。”說罷,滿麵怒容,拂袖而去。烏蘭沁覺得心被抽空了一塊,搖搖晃晃地走到門口,就看到石瑤跪在冷風嗖嗖的院中。烏蘭沁覺得自己要倒了,身子靠在門上。無助,那種輕生時的絕望似乎又回來了。她望著石瑤單薄地跪在那裏,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黯然道:“我待你不好麼?”石瑤抬頭,也早已是淚流滿麵。她對著烏蘭沁深深地磕了一個頭,哽咽地道:“我本是大人治下一小鎮之民女,我家不是大富大貴,但是吃穿不愁。我爹娘老來得了我這麼一個女兒,平時對我疼愛非常,我要上私塾,爹娘就為我請了教書先生;我要學騎射,爹娘就為我請了騎射師傅。我學會了騎馬,越發地貪玩,總是偷了爹爹的坐騎一個人跑出去。不想被縣知府大人看上,他已過耳順之年,卻下了貼子到家裏,說是要立刻接了我去當姨娘。我爹娘不依,他便縱火燒了我家房子,爹娘一力護我逃出,一匹馬卻隻乘了我與母親兩人,爹爹被拖回去硬是打死了。路上恰遇到巡撫大人,收了我當了奴婢。”石瑤又對烏蘭沁搖搖一拜,擦了把淚,說道:“我剛入府幾日便被指去伺候小姐,小姐從未看輕我,待我極好,我本發誓要銘記小姐大恩一輩子。可是大人本輕視小姐,福晉也囑咐了小姐來時無須伺候。想是大人見小姐與九公主、吉林大將軍都有關係,便起了納小姐為妾之心。但見小姐實無此想法,便著福晉圈禁了我母親,讓我將小姐行蹤每日上報。福晉在樂師中更請了一位飄香樓的花魁,著我以小姐名義去求了合歡粉。每日放到小姐飯食之中。”石瑤說完,擦去自己臉上的淚痕,淡然道:“小姐要打要罰,石瑤無一句怨言。”烏蘭沁眼神空洞,苦笑地問:“那今日的指示又是什麼?”石瑤抿嘴,手狠狠地揉搓著衣角。烏蘭沁苦笑著搖搖頭,歎了口氣說道:“罷了,你下去吧。”說罷,轉身,搖晃晃地向床邊走去。“昨日大人走時十分生氣,命我今日加大劑量,大人回府後就來。”石瑤看著烏蘭沁搖搖欲墜的步伐,心裏微微心疼。烏蘭沁一個趔趄,手扶住椅子才沒有倒,她順勢坐了下去,毫無生氣地堆在那裏。她想劄裕泰,想小包子,可是他們現在離她有多遙遠!她該怎麼辦?!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烏蘭沁伏在椅子上抽泣了起來。石瑤站在院子裏看著小姐顫抖無助的肩,站了很久很久,抿抿唇轉身朝福晉的院子走去。烏蘭沁哭到太陽西落,突然想到了劄裕泰留給自己的地圖和房契。她立即從椅子上彈起來,關上房門窗子,躲在角落裏從貼身的小衣中有些顫抖地拿出地圖,詳細地記憶,原來舒常的府內有一扇暗門通往外麵的高山,劄裕泰給她買的私宅就是要越過那座山。詳細地看了一遍,烏蘭沁快速把東西貼身放回,她站起來擦了擦淚水,照著鏡子整理了下妝容,才推開門假裝從容地走了出來,她要把地圖的路線熟悉熟悉,趁機離開。屋外府內,已經煥然一新。新換的紅燈籠,新掛上的紅綢,來來往往地小廝丫頭滿臉的笑意,烏蘭沁才想起,今日已是除夕。烏蘭沁假裝散步地走著地圖上的路線,經過花園,經過雲珂的小院,經過馬廄。烏蘭沁站在雲珂的房外很久,想著那個下午雲珂的話。窗沒有開,房門也沒有開,雲珂沉重的聲音從裏麵幽幽飄來,“晚了晚了。”便再無聲息。“姑娘在這裏吹冷風,奴婢服侍您回去吧。”一雙手已經箍住了烏蘭沁的手臂。烏蘭沁回頭,馬佳氏的大丫頭雅娟就站在自己身側,她身後還跟了幾個丫鬟小廝。烏蘭沁被她們‘護送’回院,雅娟幾人便站在了院門口,並未離去。烏蘭沁一走進院,就看到石瑤進進出出地往屋內布菜。舒常手扶珠簾站在門口,笑意盈盈地看著石瑤進進出出。看到烏蘭沁,舒常立即急步走了過來,自然地拉起烏蘭沁的手,向屋內走去。“呀,怎麼手心出了這麼多冷汗?”舒常扶住烏蘭沁在座位上坐好,才開口問道。“想必。。想必貪看景色,在外麵站的太久了吧。”烏蘭沁覺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兒了,她拚命地裝做平靜,卻還是有點兒結巴起來。舒常斟上一杯酒,遞到烏蘭沁麵前,十分關懷地道:“來,快喝杯酒去去寒氣。”“不,不喝了,昨日飲了一杯,現在還有些不舒服。”烏蘭沁低下頭掩飾著心慌。“你去給你家小姐熬點薑絲熱粥來去去寒。”舒常對石瑤吩咐道。烏蘭沁急忙抬頭去看石瑤,石瑤卻裝作無事地退了出去。“沁兒今日怎麼看起來有些緊張?”舒常笑的舒緩,優雅地夾起一道菜放進烏蘭沁的盤中。繼續說道:“快嚐嚐,今日這些菜都是你愛吃的。我還讓石瑤準備了焰火,今夜我陪你一起守歲。”烏蘭沁立即搖頭,急急地道:“不用了,不用了!”“哦?沁兒是不想我陪你放焰火呢?還是不想我陪你守歲呢?”舒常眼色立即眯的如同狐狸般狡黠。烏蘭沁猛地抬頭,就聽到舒常一邊說著話一邊朝自己走來。烏蘭沁立即站起身,從椅子上退了出來,但是她是坐在內側,舒常的身子緊密地擋在門口前麵。看到烏蘭沁的驚慌,舒常的嘴角已經化去之前儒雅的微笑,換成了一副玩味不屑,他尖細了嗓音說道:“既然你知道了,何不乖乖就範。你若不從,我硬來又怎樣!”他又向烏蘭沁靠了過來,烏蘭沁已經退到了身後的梳妝鏡前。烏蘭沁情急,一把從桌上隨手拿起一物,指向舒常道:“你別過來!”舒常看著她手裏的一隻小小銀釵,眼底有一絲怒火,冷笑道:“你若假意不知,吃了這酒菜,明日哭哭啼啼一翻,勢必讓我憐愛。如今你敬酒不吃,你在這裏,如今已是除夕,可有你富察家人來一句書信問候你,你那兩位朋友恐怕也遠了些吧。在這貴州境地,我保你衣食無憂,平日對你多加遷就,你以為你憑什麼?!”舒常又走進了一步,石瑤卻在此時端了薑絲粥走了進來。看到屋內的一幕,頓時停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舒常怒氣匆匆地走過去,甩手對她就是一個巴掌,罵道:“你個賤人,膽敢忘恩負義在我眼下做小動作!”石瑤立即跪了下去,捂著發紅的臉頰哭道:“奴婢不知做錯了什麼?”舒常剛要再甩她一巴掌,隻聽烏蘭沁冷冷地道:“石瑤,原來你也背叛了我?”舒常饒有意味地回頭看她,烏蘭沁已經沒有了先前的膽怯,冷冷地道:“今早樂師同我辭行,無意說道合歡粉之事,我不曾想竟是石瑤做的這些?!”烏蘭沁握緊手中的銀釵轉向自己的脖頸,冷冷地對著舒常道:“我實不是大人的對手,但若是我死在你府中,你敢保證京中無一人會得知此事麼?”烏蘭沁把銀釵又對著脖頸送了送,抵在白皙的脖頸間,說道:“就算富察家不在乎我一個庶女的死活,你覺得他們會任我無緣無故地死在外麵不過問一句,讓外人非議他們麼?”舒常眯起眼睛,十分危險地看著烏蘭沁,卻並未走近。他突然揚起嘴角,哈哈哈大笑了三聲道:“好!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你能挺多久?”舒常看著跪在眼下的石瑤吩咐道:“從今日起,她的飯食要一天不如一天,每天隻吃一頓即可,不死就好。”舒常冷笑著轉頭對烏蘭沁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在這四方天地裏呆上多久。我要看著你跪在我腳邊求我要了你,哼!”說罷,怒氣衝衝地走了出去。烏蘭沁攤坐到地上,聽到舒常在院內吩咐道:“不許她踏出院內一步,除了必要的東西都給我撤掉!”很快就有幾個粗壯的婢女進來搜刮東西,屋內能搬的都搬了出去,一個麵色黝黑的婢女對烏蘭沁的梳妝台細細搜刮了一遍後,看中了藏在最裏麵的首飾盒。烏蘭沁一看,立即去奪,說道:“姐姐,這並非府內之物,是我一個朋友送我的,還請姐姐留情。”婢女搶奪的正是塔古爾臨別時送給烏蘭沁的首飾盒,婢女回頭瞪了她一眼,伸過大腳就把烏蘭沁踹了出去,冷哼道:“在這屋內的都是府上的東西,你如今除夕夜擾我們來這裏受差使,不知道要打點兒賞錢麼?!”頓時有另外一個豔麗濃妝的粗壯丫頭附和道:“就是就是,別人吃了年夜飯都去玩兒了,我們卻要在這裏受冷風,你一個庶出的丫頭,還想在這裏裝什麼小姐。”豔麗濃妝的粗壯婢女不屑地上下打量了烏蘭沁一眼,過來伸手毫不留情地扯下烏蘭沁頭上的首飾,隻留了一個素釵岌岌可危地挽著發髻。豔麗濃妝的粗壯婢女一邊將首飾收進自己袖口,一邊對著烏蘭沁諷刺道:“你如今好好在這裏思過,用不著這些把你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東西,這裏我們幾個看守,不會讓一個小廝進來,你也不必勾引了誰去,哼!”嘲諷夠了,幾個粗壯的婢女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烏蘭沁癱坐在地下,看著屋內所剩無幾,一支破舊的燭台搖搖晃晃地閃著火光。烏蘭沁艱難地從地上爬起,走到了門口,扶著門框喘息。隻聽院外歡聲笑語,滿是紅燈籠亮起的暖光。忽然天空炸開一團焰火,院外便有一陣哄笑打鬧的聲音傳來。一團又一團的焰火在天空炸開,又曇花一現後落幕。院外的人歡聲笑語,烏蘭沁卻隻看到了焰火炸開後冷風下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