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受傷(1 / 1)

霍銘解開上衣,隱隱可見有緊實肌肉的上身。他雖是一朝宰輔,文官上品,但武藝卻絲毫不差。若是邊關戰急,披掛上陣,也是能馳騁沙場的儒將。

撕扯劇烈的傷口暴露出來,卓鏡清皺眉,仔細檢查傷口邊緣,一邊用烈酒洗著手,突然伸手指,直插進傷口內,沒多時,一柄纖薄的極細刀刃被拉了出來。

“嘶!”

血流如注,卓鏡清撚了一撮金創藥,細細灑在傷口上。沒多時,血漸漸止住,他開始撚針穿線,替這位大人細細地縫合起傷口。

冷汗順著頜骨落下,將衣袍染出一片深色,霍銘輕輕地喘著氣,突然,一張白色的信箋落在了眼前。

經曆過剛才的劇痛,傷口周圍早已麻木,此時縫合傷口雖是在皮肉間穿梭,卻早沒了那種鑽心的痛感。他伸手,從卓桓那裏接過這封印有雉羽的密信。

他靜靜掃過那些字跡,失血後有些蒼白的臉上漸漸恢複往日的凝神靜思,片刻,那封信被攥住,兩眼再度睜開,隱隱有著怒意。

“消息可靠?”他問,聲音絲毫不複方才的澹雅氣度。

“懷公公親手所書,你以為呢?”卓桓反問。

他沉默,那封密信在他手心裏被攥成一團,字跡漸漸扭曲。

如果當今的聖上,並不是大翊朝皇族楚氏先祖的血脈,那真正的小殿下,究竟在哪?

他不禁想起數月前在宮門口與太後的凝神對峙。卓華卿,這個權蓋六宮的年輕太後,正端坐在其年尚幼的天子背後,隔著層層珠簾,冷眼俯視著他。

周遭強國虎視眈眈,都坐望大翊毀於黨爭內亂,此時天子並非真龍血脈的消息若是傳出……

“我們得馬上回京。”他沉聲道。

卓桓那雙常年帶著冷厲的眉宇間眨眼又換成了促狹笑意,“喲,剛才怎麼沒見你著急?以前沒見你憐香惜玉,如今一次耍了個夠,這會兒看了信,又知道急了?”

霍銘一愣,這才抬起左手,那支金簪仍舊靜靜躺在他的手心,原來這半晌他都一直沒鬆手。

“是個美人呢。”他歎道。

“還是個冷美人。”卓桓接道,語氣微嘲,“若不是你位高權重,方才她走的時候說不定都甩你一臉了。”

話雖沒錯,隻是想到蕭浮玉將自己擋在身後的樣子,不禁莞爾。

“美人雖冷,卻是個心軟的,你啊,”他笑著搖頭,“你可看不出來。”

卓桓不語,指尖摩挲著黑鷹爪踝處係著的紅色繩結,不知在想什麼。

數日前,這封帶著雉羽的信還在距離嶽嶺千裏之外的京城。王都之內,深宮重地,庭院內一個老者寫罷這封密信,仰首對著湧動著暗潮的蒼穹鐵幕,喟歎即將到來的風雲。

幾個時辰前,深夜。

涼風穿庭而過,吹得寢殿內紗帳飄搖,隱隱可見帳內身影於其中輾轉反側,難以安眠。

夢裏是一片細細碎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或圍繞著她,她聽得見聲音,卻看不清人影。

“華卿,華卿。”有人喚著她的名字,一聲比一聲輕柔。

“是陛下嗎?”

她提著曳地的衣裙,在深宮內殿的玉砌雕欄間穿梭,滿心歡喜又焦急。

“皇後娘娘,陛下回來看您了!”她熟識的宮女欣喜地向她稟報。果不其然,在長廊盡頭,一身墨底滾龍袍的男子隔著冕旒,向她緩緩伸手。

“華卿,到朕這兒來。”

長廊似乎沒個盡頭,她一邊跑,一邊將滿身的珠翠丟了個幹淨。首飾太重,她便摘下,衣裙礙腳,她便脫了。大翊的君王隻是靜靜站在原處,依舊向她伸著手,眼含帶笑。

“陛下!”她欣喜地將手放在君王手心,承著如少女般盈盈笑意的眼望向一國之主,她的夫君。突然,她的笑意凝固。

先帝的額頭滲出絲絲血跡,如刀劈一般將臉分成界限分明的兩邊。最後,那絲血跡越來越寬,竟彙聚成血流,浸透了龍袍。

君王的身體轟然倒地。

“陛下!陛下!”

卓皇後捧著早已被血汙得看不清模樣的臉,大吼:

“誰幹的?誰幹的!”

“何人敢殺我夫君!”

她驀地睜眼,渾身冷汗涔涔,胸口劇烈起伏。有宮女拿溫熱帕子給她拭麵,她猛地一驚,如刀般的眼神掃了過去。

宮女們瞬間趴伏在地,“太後娘娘息怒!”

是夢啊。

她伸手,如淨骨琉璃般不染纖塵。一國鳳尊的臉上閃過一絲嘲諷,她現在是太後,而早已不是先帝的皇後了。她的夫君,已經過世了五年。

“陛下呢?”她隨口問道。

宮女們麵麵相覷,都隻是低著頭,無人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