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燭(1 / 3)

夜幕悄悄降臨,小村莊的夜晚來得很早,太陽落山後家家戶戶隻透出點搖曳不清的油燈光亮,沒過多久,這點燈火也逐漸地熄滅了。

我算著時間,準備等到子時就離開。

子時未至,狗吠聲突然響起,緊接著有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我心裏一驚,趕緊把燭火滅了。

是誰?難道是來找我的人?

我沒有時間考慮這裏麵的利害關係,因為一陣急促粗暴的拍門聲從前院傳了進來。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迅速把準備好的行囊藏在案台下,隻留下我平時用的藥箱,接著走到前院打開門。

“格老子的,大晚上哪家的驢沒栓好……”我咧著嘴嚷嚷道。

幾個男人帶著一陣劇烈的血腥味衝了進來,血的腥氣立即充斥了我的鼻腔,我鼻子不由自主地皺起來。

被簇擁著的男人有一條手臂血肉模糊,腹部更是破了一個大口子,甚至能隱隱約約看見那裏麵白花花的腸子。他血流個不停,在他移動過的地方留下了一條蜿蜒的血跡。

其他人都多多少少受了些傷,但都沒有他傷得這麼嚴重。

我腿一軟,喊道:“我的親娘哎——這是怎個回事啦?各位大爺,這大半夜的……”

一個提著石錘的男人揪著我的領子惡狠狠地看著我,吼道:“給老子治!治不活了老子讓你跟他一塊死!”

他手一甩,我像被馬撞了一樣一下被推出老遠,在地上滾了兩下。

我爬起來,看見門外馬小花在偷偷地探頭看我,我對她做了個鬼臉,讓她趕緊回家。

我關上門,哈著腰把一群人請進屋子裏,看見院子裏剛栽成的木槿花被踩得稀巴爛,心裏對這群蠻子武夫豎了根中指。

那受傷的男子呼吸得很困難,進氣短出氣長,麵無人色嘴唇青紫,顯然是流血過多,心血不供難以吊命的了。

我撥開那男子臉上被血打濕的碎發,瞧了瞧他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失血過多的原因,他看上去臉上像傅了一層粉,眉頭緊緊地鎖著,鼻梁高挺,嘴唇很薄,雖然生了一副薄情相,但還算是個很清秀的男子。

我又往下看了看傷口,不由得吞了口唾沫。創麵很大,而且傷口參差不齊,傷處深陷甚至傷及內髒,不像是刀劍武器造成的,反而像是生生用內力轟出來的。能把內力使出這般威力,卻也不是尋常人物能做到的。

我抬起頭,偷偷瞄了幾個凶神惡煞的男人一眼,刺探道:“看他血流的情況,這傷已經幾個時辰了吧?”

幾個男人臉上閃過一陣慍色,我不敢再看他們,趕緊低下頭擺弄男人的傷。

一男人說:“治你的病,別問多餘的。我就問你一句話,你究竟能不能給治好?”

我道:“大爺,小的隻是一個鄉下郎中,您說這麼重的傷,我要是有那醫術能給治好了,那早上京城去給官家小姐奶奶們瞧病去了……”

幾個男人都怒了,唰一下提起自己的武器,怒氣洶洶地指著我。

我哭笑不得。

這世道,想活下去真不容易。

我趕緊道:“大爺們先別著急,保住這位爺的命還是有可能的,但這條手臂……”

帶頭的男人道:“管他手臂怎麼著,你趕緊把他給我弄醒了,讓老子問完話,完了你把他胳膊腿兒都卸來喂豬老子都不管。”

我不動聲色地連連稱是,低下頭把受傷的男子身上不斷溢血的傷口縫了起來,給他厚厚地敷上止血膏藥,又喂了他一顆護住心肺的青蓮金露丹。

在木盆裏洗了洗手,水立馬變成了猩紅色的。

我轉過身向幾個男人做了揖,道:“能做的我都做了,接下來就看這位爺的了。”

男人哼一聲,道:“你別耍花樣。他要是死了,你也別想活。”

我連連賠笑,心道我都把青蓮金露丹給他吃了,他就是要死,也是半個月後的事情了。

我默默地退了出去。院子裏還有零零星星幾個人蹲在我的花壇裏大聲說話扯皮,他們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我畢竟也是曾經練過武的人,能清楚地聽見他們的談話聲。

一人道:“他就是‘影公子’風燭?”

另一人道:“影公子出手如影殺人無痕,輕功了得,當年一手無影刀把東隅四聖打得出逃西域,此生再無臉踏入中原一步。咱們這回把他逮住了,可真是立了大功,咱們海沙派的名字用不著幾天就在江湖上家喻戶曉了!”

又一人問道:“咱們也折損了八個兄弟才把他抓著,要是什麼也問不出來,那可……”

剛才那人說:“你懂什麼,咱們殺了流月宮左護法風燭,這是一箭雙雕啊,不僅重創了流月宮,而且更重要的,你們都知道,流月宮血洗溫山劍派,引得江湖上人人口誅筆伐,恨不得一舉掃平流月宮,把流蘇碎屍萬段而後快。這個時候咱們海沙派對流月宮動刀,說明咱們海沙派義薄雲天,記恨如仇,以後江湖上還有誰敢看不起我們海沙派?兄弟們,咱們海沙派,要出人頭地了!”

幾個人哄鬧著叫道:“說得好啊!咱們海沙派要出人頭地嘍!”

我耳中嗡地一響,身體的血液似乎瞬間凝固了。

我聽不見他們還說了什麼,腦袋裏隻有“流月宮血洗溫山劍派”這一句話在無限次地重複。

流月宮血洗溫山劍派?

溫山劍派,發生什麼事了?

我師父,師娘,二愣子,三小虎,君四妹,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血洗……是什麼意思?

我不顧暴露身份的危險,跌跌撞撞地衝上去,感覺呼吸都不順暢了。

我撲到說話人的麵前,抬起頭看見他們驚訝的眼神。

他們有些警惕地看著我,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凶巴巴地問:“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