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島(1 / 3)

我坐在屍體遍地的屋子裏,突然一陣陰風刮過,我抖了一下。

冷汗唰地下來了。

我到底做了什麼?

我對一個男人動心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甚至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回頭看著他微微蹙額的睡顏,腦袋裏茫茫然不知所措。

彩雲又顫巍巍地出聲了,“淫賊……我還沒死呢……”

彩雲傷得很嚴重,跟那些屍體一樣肚子都被拋開了,裏麵的腸子流了出來,我閉著眼睛把他的腸子給他塞回了腹腔,造來他一頓狠罵。

我幾乎把所有的金瘡藥都抹在了彩雲身上,又用紗帶把他捆得嚴嚴實實的隻露出兩隻眼睛。

他現在就是一個渾身冒著藥膏味的大白蟲。

他怨恨地看我,聲音虛弱無比。

“林暮,你在公報私仇!”

我道:“彩雲美人何處此言啊?你我有的隻是奸*情,何來的仇?”

他鬱悴了,幽幽地瞥我一眼,轉動兩隻眼睛看地上的屍體。

他說:“是今天海邊遇到的那些人。他們看上了你的劍。”

我一驚,忍著嘔意扒拉地上的屍體,果然看見了今天搭話的船夫。

屍體的腦袋上都蒙著黑布,黑布上寫著一個紅色的“妖”字。

月圓之夜,海上會有海妖。

彩雲說:“東海水妖,不過是一幫烏合之眾,在東海一帶興風作浪,攔路搶劫詐騙,居然敢搶到主子頭上來了,不知死活。”

我從穿上扯下被子床罩等物,將將就就把屍體都蓋住,雙手合十,念叨:“南無阿彌陀佛,各位大哥各位爺,大家一路走好,早日轉世回魂,下輩子就別再這麼貪心了。林暮在這裏給各位送行了。”

抬頭看一看窗外,旭日初升,東方漸白,簾影無風,花影頻動。折騰了大半晚上,竟已是天明時分了。

再有一會客棧裏的住客就要起來了,若是被他們發現了這裏的異常,恐怕我們就要被抓到衙門去了。

我看了看包成了個粽子的彩雲,“彩雲美人,你……能走麼?”

彩雲怪異地瞪我一眼,氣籲籲地轉開了頭。

果真是問了一句廢話。

又轉頭看了看仍在熟睡的大美人。

不是說武功高的人睡得都淺麼,我在這折騰了半天,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是昨夜太累了吧。

想了一想,還是沒有把他叫醒。

彩雲說:“主子腰帶上掛了一隻鳴鏑,你將它取下來。”

我在大美人腰間摸了一圈,果然摸到了一隻圓形的小掛飾,打磨光亮的柚木上精致地雕著繁複的花紋,摸起來的手感就像握著一隻核桃。

我回頭看彩雲,彩雲瞪著我的眼睛怒衝衝的。

他氣籲籲道:“你……你個淫賊,趁我們主子意識不清,你對他……你……”

原來他是在氣我偷摸大美人的腰啊。

若是在他四肢健全的時候說這話,我一定就委頓了,然而現在他在我眼裏也就是一隻粽子,頂多是隻會說話的粽子,基本上不算什麼威脅。

於是我賤兮兮地又在大美人腰上掐了幾下,接著走到彩雲跟前在他臉上捏了一下,笑道:“別總是生氣,生氣傷身體,小心以後生不出來孩子。”

彩雲鬱悴了,瞪我半天無果,最後悶悶地道:“把鳴鏑扔到空中。”

我照做了,小小的鳴鏑飛快旋轉著衝上天空,發出尖銳的嗡嗡聲。

我頭皮一麻捂住耳朵。

沒想到這麼小的東西能發出這麼大的聲音。

過了沒多久,風聲乍起,倩影浮動。

仙袂乍飄兮,聞麝蘭之馥鬱;荷衣欲動兮,聽環佩之鏗鏘。

兩個輕盈的身影一前一後從窗口躍入,飄飄裙裾在我眼前一晃,身姿已經穩穩地落在地上。

羅裙水袖輕舞,紅妝銀飾添香。

兩名女子一名身穿逶迤白色煙籠百水裙,風髻霧鬢插著一支金鳳銜穗發簪,眉目間春風和煦,舉手投足如風拂揚柳溫婉似水。另一名則是一身嫩綠煙紗散花裙,腰間係著金絲軟煙羅,一雙靈動的眼睛狡黠轉動,手裏握著一副軟鞭,輕靈毓秀。

她們對地上的屍體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撲到大美人身上。

“啊,血……這血是怎麼回事!”

手持軟鞭的女子秀眉一蹙,朝我橫眉看過來,手裏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朝我迎麵劈下。

“你……你是什麼東西!是不是你幹的好事!”

我大駭,眼看著臉就要被鞭子劈成兩半,趕緊抽身一閃,躲開了這一鞭。

我怒道:“這世上哪有這麼不講道理的女子!什麼都不問上來就招呼鞭子,小心以後沒人娶你!”

那女子臉上浮上紅暈,氣焰更盛了,手裏的鞭子一刻不停如雷雨暴風似的朝我席卷而來,鞭風過處,桌椅杯盞碎了一地,木製的地麵都給她抽出了一道道的深痕。

“你……你竟敢說我沒人娶!你……你不想活了!”

她一咬朱唇,右手把鞭子揮得虎虎生風,左手一收一放,兩枚手刀劃破空氣朝我迅速飛來,鞭子由正麵從上至下把我的行動完全封死,兩枚手刀一左一右正好斷了我的退路。

我心中一驚,知道已無路可退,隻好一個疾步上前,假意要抓她的胸。

那女子果然臉色一變,收回了攻勢轉攻為受,急急往後麵退了幾步。

她氣得怒目圓瞪,一張杏臉氣得發紅。

她的手指發抖著指我,“你……你流氓!姑奶奶今天非把你的手剁下來不可!”

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這句話說得實在是太對了。

我叫道:“這叫兵不厭詐!我又沒真的摸到你,你為什麼要剁我的手!”

她一咬朱唇,怒道:“你還想真的摸到!”

展開架勢就要朝我攻來。

一抹素白一晃而來,擋住了她的攻勢。

“疏桐,且聽他怎麼說。”白衣女子淡淡道。

疏桐怒衝衝地道:“鳳衾姐姐,他還有什麼好說!他膽敢輕薄我,我定要了他的命!”

我叫道:“這位疏桐姑娘,我可沒輕薄你,再說了,我就是要輕薄又何必輕薄你!”

她怒道:“你是說我的容貌入不了你的眼了?!”

我道:“我可沒這麼說。”

“那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那邊彩雲突然咳了一下,聲音低沉地說:“疏桐,他真不是那個意思……”

疏桐這才看見被包成了粽子的彩雲,“啊!護法大人,你這是……”

鳳衾走到彩雲身邊,單膝跪在地上低垂著頭,“護法大人,有何吩咐麼?”

彩雲道:“疏桐,你也過來。”

疏桐憤憤地瞪我一眼,走到彩雲身邊,和鳳衾一樣做出了聽命的動作。

彩雲低聲對她們說了什麼,疏桐好幾次震驚地抬起頭看我,眉頭越蹙越緊。

最後她們齊聲答了一句:“領命!”

疏桐朝我走過來,眼神有些怪異地看我。

“你叫林暮?”

我答道:“林暮就是我,我就是林暮。”

她又問:“你是斷袖?”

我差點一口唾沫卡在喉嚨裏。

我朝彩雲扔去一個幽怨的眼神。

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龍陽之好又不是什麼值得自豪的事情,有必要對兩個陌生女子說嗎?這不是成心破壞我在人家女子心目中的形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