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斷掙紮著怒罵著,南陌大概也覺得我麻煩,於是伸手點了我的穴道,我隻覺腹部一痛,神智就昏沉了。
他點了我的昏穴,讓我昏睡了過去。
昏迷過去的時候,我甚至有些感激他,至少在昏迷中,我可以短暫地忘記這一場鬧劇。
在昏睡中,我可以不是男寵林暮,也可以不是棄徒俞森。
我隻是爹爹的兒子,被爹爹抱在手中,穿著雪白厚實的狐裘大衣,隻露出一雙眼睛,林花紛落之下,看那月華劍影。
一張小幾,一壺溫酒,一把長劍。
我爹爹,人稱癡心酒俠俞瑾之,生平最愛的有三樣東西。
佳釀,好劍,美人。
年少時狂放不羈,一把長劍一壺濁酒行遍大江南北,揚言要看遍天南地北的美人,做一生倜儻劍客,一生無牽無掛。
然而他遇見了我媽媽。
江南地方,天暖水軟,美人雲繞。
春水之上,畫舫聽雨時。
隻是那煙波之外,一眼秋水。
我媽媽不是美人裏最美的,但爹爹卻說他隻一眼,就認定了。
認定了她便是讓他舍棄一生風流也要廝守的人。
從此,他最愛的東西中,最後一樣變成了我媽媽。
然而自古英雄氣短,紅顏薄命。我媽媽在我出生那日離開了。
死於難產。
媽媽跟著爹爹浪蕩江湖,產子時竟連一處房屋也沒有。
爹爹說我出生於一個森林中,我媽媽還沒來得及給我取名字,便咽氣了。
可惜江南一大才女,兒子的名字竟要爹爹這個大字不識的武夫來取。
爹爹說,我是在森林裏出生的,那便叫森兒吧。
俞瑾之不再流浪江湖,而是在那森林旁置了一所宅子,起名為追心宅。
我媽媽的名字,叫做閩心。
俞瑾之此生沒有續弦,隻與俞小公子兩人相依為命住在追心宅中。
俞小公子,名叫俞森。
然而,林花不再飄落,追心宅已成廢墟。
我醒過來,南陌戲謔的臉出現在眼前。
我扯出一絲難看的笑,“喲,彩雲美人。”
南陌皺了皺眉,“剛才不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麼?怎麼又不正經了?”
我道:“原來彩雲美人喜歡看我要死要活的模樣,真是怪癖好。”
南陌道:“宮主讓我看著你,隻要你別尋死,你便是裝瘋作傻我也不管。”
我抬眼四望,一所別致的小宅,內部裝潢精細雅致,赤木茶幾上一套瓊玉茶具,一張檀木書案上放著文房四寶,仙鶴銅爐冉冉生著熏香,錦繡帷帳華貴柔滑。
我臉上僵了僵。
他把我當成了後宮娘娘麼?
我四處望了望,道:“我的劍呢?”
南陌皺眉道:“我說了,除了尋死別的我都不管,你這人聽不懂話嗎?”
我道:“我不是要尋死,那是我情人給我的定情信物。”
“情人?”南陌揚了揚眉,“你還敢有情人?告訴我是誰,我今天就讓你沒有情人。”
我道:“我偏不告訴你。快把我的劍拿來,要不然我就咬舌自盡。”
南陌盯了我一會,道:“你是宮主的男寵,別忘了你的身份。”
我冷冷瞥他一眼,道:“那又如何?你忘了我說的話嗎?我心匪石,不可以轉。我即便是他的男寵,我心裏愛喜歡誰就喜歡誰,抱歉得很,你們管不著。”
南陌的臉沉了沉。
我道:“怎麼?想殺我?那正好,還免得我自己動手了。”
南陌沉沉哼了一聲,站起來走出去,把我的劍拿了回來。
劍柄上銅鈴鐺叮叮作響。
鈴鐺上隱約刻著兩個字,我拿起來仔細看,才能勉強辨認。
似乎是“天”、“之”兩字。
完全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尹洛依……
最近好不容易變溫和了不少,我一走,他又該成為那副猜不透的模樣了。
我走了,他一定擔心得要死。
蕭翰墨那小子一副風流公子的模樣,對喜歡的人其實笨拙得要命。
不知道他能不能讓尹洛依開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