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次國帶著阿齊走上了三級台階,又從衣兜裏掏出了另外一塊黑巾,將自己的下半邊臉蒙了住,隨後三急三緩暗號性地敲了六下門。很快的,那個負責常年駐守這裏的“小弟”幫呂次國開了門。他並不認識也不能認識呂次國,打開門在他眼前的兩個人,一個用黑巾蒙住了眼睛,一個用黑巾蒙住了嘴巴,在夜色的籠罩和映襯下顯得無比詭異而可怕。雖然這一次許子寧先行到達了,並且事先也對這個“小弟”有了交代,而且呂次國的敲門聲也確實對上了約定好的暗號,但是看到這兩個黑巾蒙麵的人,如果說他心中沒有一絲遲疑和猜忌,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雖然開了門,卻仍然攔在門口不肯輕易放他們過去。呂次國知道他是想要同自己對上暗號,才能確定自己的身份,這原本也是理所應當的,呂次國心中沒有什麼過不去的想法,直接先行開口問道:
“不知貴店可賣香煙?”
“對不起,本店是裁縫店,隻賣布料做衣服,不賣香煙。”
“既是經營布料,不知可有蜀錦短衣?”
“短衣雖有,卻無蜀錦,唯有素紗。”
“素紗可有夾織金線?”
“金線便有,不曾夾織素紗之中。本店新進一匹麻料,內穿金絲,物美價廉,不知客官可有興致?”
“也罷,且帶我先去看看吧。”
“好,客官裏邊請。”
暗號一一對上,並無一處錯漏,那個人暫時相信了呂次國的身份,便當先帶頭,領著他們一同向後院處許子寧正待著的地方走去。阿齊眼睛上蒙著的黑巾還沒能拿下來,自然繼續由呂次國攙扶著一同前往。
阿齊雖然蒙住了眼睛,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身處何方,但是他的耳朵還很好使,呂次國就站在他身邊,而另外一個人也隻不過是站在呂次國和阿齊的身前兩步左右的距離,他們二人之間的那番暗號對話,阿齊自然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自己的耳朵之中,而且聽得一頭霧水,完全想不通他們之間到底在說些什麼。
如果說呂次國一開始要買的是香煙,他怎麼會帶著自己走到這樣一家裁縫店裏來?就算是他走錯了地方,那麼在一開始聽到對方表明店鋪性質的時候,他就已經應該結束對話,轉身離開去找真正的賣香煙的地方了,又怎麼可能同那個人繼續說下去?而且後麵的話就更加奇怪了,蜀錦是多麼名貴的布料,短衣卻是沒什麼錢的平民老百姓,尤其是那些幹體力活的人才會穿著的衣服,呂次國是發了哪門子神經,才會覺得這個裁縫店裏會賣用蜀錦做成的短衣?但是這個裁縫店就更奇怪了,他們雖然沒有蜀錦短衣,卻有素紗短衣,要知道素紗雖然不及蜀錦那般名貴,可它也一樣是上好的布料之一,而且非常輕柔飄逸,用這樣的布料去做幹粗活的人才會穿的短衣,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奇葩才會買這樣的衣服。但是奇怪的地方還遠不止如此,他又聽到了另外一個充滿矛盾的名詞——金線麻衣。
麻衣是最普通,最廉價,最平民的衣服,在這樣的布料裏加上金線,像這樣混搭的風格,窮人買不起,富人不想買,真的很難想象這家裁縫店的店主到底打算將這些另類的服裝賣給什麼階層的人。如此奇特的裁縫店,究竟是靠著什麼樣的本事和生意生存下去的?為什麼呂次國竟然會找到這樣一家如此有性格的裁縫店,而且還想要同他們做生意呢?對於那種所謂的金線麻衣,呂次國竟然還饒有興趣地入內觀看,難道呂次國的口味也如此奇特麼?不過,最最讓阿齊想不通的就是,如果隻不過是為了來一個比較有個性的裁縫店裏買一件比較有特點的衣服的話,似乎也沒有必要從頭至尾讓自己的雙眼蒙上黑巾吧?
阿齊就在自我的胡思亂想,滿肚子問號的情況下,被呂次國一路領著走進了一間屋子裏。
許子寧此時此刻,正端坐在屋子正中間的一張石椅之上,優哉遊哉地泡著茶水。一看到裁縫店的那個店主兼夥計帶著呂次國和阿齊二人走了進來,便即停下了手頭上的動作,站起身來,靜靜地看向了呂次國,用眼神和行動表示自己對呂次國到來的歡迎和欣喜。他之所以不開口說話,那是因為他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呂次國身旁,直至此時依舊蒙著雙眼的另外一個人。這個人許子寧見過一次,有些印象,但是印象不深刻,所以當他蒙住了雙眼,遮擋住部分麵容的時候,許子寧一眼並沒有認出他的身份來。但是先前許子寧和呂次國早就已經就此事又過了交流,也達成了一致,今天他們的會麵並不是為了彼此傳達情報指示,或者討論問題的,而是為了共同完成這個發展阿齊加入黨組織的任務的。既然如此,那麼此刻站在自己麵前的這個自己一眼沒有認出來的陌生人,除了齊正江,難道還有可能會是其他的身份嗎?在已經知道了對方身份的前提之下,再回過頭來第二眼看向阿齊的時候,阿齊的眉耳鼻嘴便已然依稀可辨了。但是,看到呂次國還沒有讓他摘下黑巾的意思,知道他現在還不想讓阿齊知道他身處何地,所對何人,同樣的,也不想讓這個秘密據點的看守人知道他們二人的身份。既然什麼都不欲為外人所知,許子寧也就隻有選擇沉默不語,才是最明智的做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