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後(一)(1 / 2)

昏厥在刑場上的呂次國,自然是被胡德廷緊急送進了軍醫院了。至於諸葛誌義的屍體,按照規矩,同其他死刑犯的屍體放在了一起,放置十二個小時,經過法醫鑒別證實死亡之後,就可以進行火化了。

呂次國在半昏半醒之中,在前一天同諸葛誌義一起談天說地,吃午餐吃晚餐喝茶吃夜宵……等等一切的一切快樂的往事,都仿佛放電影一般地在呂次國的腦海中飛快地閃過。呂次國的記憶力向來很好,但是他也從來不曾嚐試過像這一次一樣,將一整天的事情,從早到晚都記得一清二楚,甚至於連所有的細節都沒有遺漏。呂次國記起了,諸葛誌義同自己說過的三個遺願——第一個遺願,是希望呂次國能夠幫他諸葛誌義找到黨國內部真正的內鬼,將他逮住正法,以報他諸葛誌義枉死之仇。隻可惜,這第一個遺願,因為真正的內鬼正是呂次國自己,諸葛誌義找錯了對象,目前來看,隻怕是難以實現了;第二個遺願,就是希望呂次國能夠幫他好好處理他的身後事。其實他的後兩個遺願都差不多,不過是希望能讓自己死得有尊嚴,能夠保留最後的顏麵。呂次國自認對不住諸葛誌義,既然他的死已成定局,報仇無望,那麼最後剩下能做的,似乎就隻有幫他好好處理他的身後事了。

他仿佛做了一場很長的夢,當夢境進行到了這個地方的時候,呂次國突然間轉醒了,並且如同觸電一般,一下子從g上彈坐了起來。呂次國想到了自己答應諸葛誌義的事情,與此同時,他也想到了監獄裏對於死刑犯被行刑後屍體的處理方式。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距離早上九點一刻已經過去了七個小時左右了。十二個小時一過,就會有人將諸葛誌義連同其它在這十二個小時之內被執行死刑的死刑犯屍體一起火化,那麼自己答應諸葛誌義,一定盡力完成的那兩個遺願,就將通通都做不到了。一想到這裏,呂次國顧不上自己現在還被當成病人躺在病g上,一把扯開了手上還插著的輸液管,三兩下穿好了自己的鞋子,連病號服都沒有來得及換,隻不過把自己的西裝外套往身上一披,就衝出病房,衝出醫院大門,雇了一輛黃包車,朝著監獄所在的方向飛奔而去了。

所幸,因為尚未超過十二個小時,所以雖然那些屍體都堆在一塊兒,放在陰涼幹燥通風的空置房間裏,但是畢竟還不曾火化,一具一具都仍舊平躺在那兒。其實想要辨別一堆死刑犯的屍體,原本並不算容易,因為每一具屍體都是用黑色頭套蒙住了整張臉,然後子彈全部射擊犯人的頭部,將犯人第一時間擊斃的,既然如此,不要說那些黑色的頭套按照規矩是帶上去就任何人都不能夠輕易將其除下來,就算是可以除下來,但是犯人的臉龐早就已經被子彈打得血肉模糊,基本上根本就不可能辨認得了的了。但是,現在有一個特殊狀況,倒是無意中幫了呂次國一個大忙,那就是諸葛誌義身上穿著的衣服。他臨死之前,呂次國為了讓他死得體麵一些,特地把自己的西裝給諸葛誌義穿上。那些負責收屍的工作人員自然不會有那樣的閑工夫,想要替犯人們換上幹淨的衣服,至於諸葛誌義身上穿著的那套西裝,雖然價格不菲,但是畢竟已經沾染了血跡,吉不吉利是一回事情,更重要的是血跡很難洗得幹淨,那件衣服基本上就等於被廢了。呂次國相信這裏的工作人員也不會為了貪圖一件沾滿血跡的衣服,而特地給諸葛誌義換衣服的。就算是換了衣服,也同樣容易辨認,因為換上去的新衣服自然是沒有血跡的了,這也算是一個獨一無二的標誌。就憑著呂次國的推斷,他開始在那間放著十幾具屍體的房間裏轉悠了起來。終於,他找到了諸葛誌義的屍體,而此刻屍體上雖然沒有了手銬腳鐐,但那間合身考究的西裝,還原封不動地穿在諸葛誌義的屍身上,隻不過上麵的血跡已經幹了,也因為氧化而變成了黑色。外頭的西裝外套還不容易看得出來,裏麵的白色襯衫則已經顯得很是礙眼了。

呂次國既然認出了諸葛誌義的屍身,當然不會再繼續在這裏浪費時間。他這一次自己前來,並沒有通知任何人,因為他的身份反正在監獄裏也是可以通行無阻的,隻要他拿出自己的證件往守衛的麵前一晃,他們就完全不敢多說半句廢話了。所以,呂次國並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給諸葛誌義收屍,打算單獨處理諸葛誌義的屍體,也就自然不會通知其他人上來幫忙了。呂次國隻能用背的方式,將諸葛誌義的屍體背在自己身上,帶出了那間專門用來暫時存放未被火化的屍體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