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次國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個機靈而又穩重,膽大而心細,鎮定冷靜的丫鬟,心裏頭不由得暗自嘖嘖稱奇。憑他的眼力和經驗,當然看得出來,眼前的這個小丫鬟在楊家的下人當中,地位一定不會太低,她身上穿著的衣服當然稱不上華貴,但已經不是普通下人的那種粗布衣裳了,這是其一;其二,她的表現如此成熟大方,一言一行之中都透著她非凡的才能,這樣出眾的丫鬟,呂次國不相信楊老爺會視而不見,讓她隻當一個沒作用的小丫頭。事實證明,楊老爺也確實慧眼識人,這個丫頭能夠在這種情況下,成為唯一一個可以留在這裏候命,隨時準備伺候貴客的下人,本身就已經體現出其不平凡之處了。而現在親眼所見,呂次國更是明白,為什麼這個小丫頭能夠被楊老爺委以重任。而最關鍵的一點是,一看上去就明白,這個小丫頭不是經過了什麼專業訓練才有今天的出色表現,而是她自己的經驗積累,一步一步鍛煉到今天的境界的。能夠憑自己的力量做到這一步,可見這個小丫頭有多麼出眾的天賦,如果她是出身於大戶人家,現在說不定早就是一個精明幹練的大小姐,或者是少奶奶了。呂次國一向認為人人平等,所以,這個小丫頭的才能,讓呂次國不禁眼前一亮,竟然突兀地產生了一絲想要拉攏於她的想法來。幸而呂次國的定力也非常強大,他立即將自己這個有些荒謬的念頭強行壓製了下去,沒有讓任何人看出破綻來。
聽見這個自稱是翠兒的丫頭的解釋,楊老爺也似乎沒有什麼理由可以繼續動怒了。雖然他心裏頭憋屈得要命,很想找一個地方發泄出來,但是他終究沒有失去理智,知道眼前的這個丫鬟沒有膽量撒謊,這件事情的確與她無幹。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楊老爺也絕對不能失去冷靜。他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微微擺了擺手,沉聲吩咐道:
“罷了,此事不怪你。你再去敲門,我允許你踏入三太太的房間,你務必弄清楚三太太在不在家中,知曉情況後立即回來稟報。”
聽到楊老爺這樣命令,呂次國心中暗暗吃驚,難道楊老爺已經看出了自己和父親的真正目的所在,所以才會如此重視,無論如何也都要弄清楚三太太的去向問題麼?可是轉念一想,呂次國又很快否決了這個猜測。他對自己還是有一定自信的,他不相信有人可以如此輕鬆地看透自己的內心,就算是胡德廷都做不到,更何況是楊老爺呢?或許,他有著他自己的打算,或許他隻是純粹擔心楊家三太太罷了,畢竟三個太太當中,楊家三太太是楊老爺最喜歡的女人;又或許,他隻是生怕得罪了自己,因為自己曾經要求過所有女眷都要出席,可現在他答應了的事情卻沒有完全兌現;還有可能,是楊老爺仍舊在打著自己自以為是的算盤,想要利用三太太來吸引自己和父親的注意力,從而起到分散自己對楊大小姐的注意力的作用。
很顯然,從剛才楊大小姐的種種表現,已經楊老爺的神情變化和語言舉止上,呂次國已經隱約猜出了,楊大小姐對自己似乎有著一種特殊的感情存在著,而楊老爺對此並不讚成,甚至是擔心,擔心自己也有同樣的情緒存在,並最終一發不可收拾。不過,這一次楊老爺和楊大小姐很顯然,都是表錯意,也會錯意了。呂次國心中暗暗好笑,但是卻表現得一無所知。既然他自己無意,那麼一切的一切,就都當做不知,讓其隨著時間自然逝去吧。
不過,呂次國腦海當中更多的是在猜測楊老爺為何如此關注楊家三太太的去向問題,但呂父顯然沒有把心思放在這個地方。他沒有呂次國想得那麼深,也沒有他那樣麵麵俱全,能夠一瞬間閃現出那麼多念頭和揣測來。更何況,在這件事情上,呂父可是實打實的當事人,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呂父在心神激蕩之下,他所思所想的都隻是有關於他自己此行前來的目的而已,所以他現在的心願非常簡單,就是希望能夠早一些見到楊家三太太,楊老爺如此重視這個問題,自然是非常符合呂父的心思的,這就夠了。除此之外,楊老爺這樣做的原因何在,就完全不在呂父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楊老爺的做法很顯然很對呂父此時的胃口,他雙眼隱隱放光,對楊老爺也漸漸地看順眼了起來。楊老爺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某種考慮和計劃之中,竟然忽視了呂父此刻的異樣眼神,也錯過了發現真相的可能。倒是呂次國,將自己父親的眼神變化都一五一十地看在了眼中,心中越來越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似乎這件事情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嚴重得多,或者,當一切真相揭開的那一刹那,會得到一個所有人都難以相信和承受的事實。想到了這一點,如果說呂次國心裏頭不害怕的話,那是不科學的。他早就已經打了退堂鼓;有心想要勸一勸自己的父親,希望父親可以采納自己的建議,放棄,至少是暫時放棄今天的計劃;可是一看到父親那雙激動的眼睛,呂次國甚至於不用開口,就已經可以猜到結局了,所以,他很聰明地選擇了閉口不言,免得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