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雀榕聽了薑嫵的話,出現了好長時間的愣怔。
半響之後才恍惚一笑,整個人頓時開朗起來,像是想通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心結立消。
她的笑聲久久不止,甚至出現了氣結的窘迫感。
身邊的保鏢上前,不斷替她順著後背,這人才漸漸緩過勁兒來——
“是我固執往前看,卻從未想過試著退一步,既然富貴是吃人虎,就趁著我還活著,替他選一條安穩路吧。”
這話也算是應了薑嫵的條件。
重新抬頭看向靳左,薑雀榕眼底情緒複雜,紛雜五味,是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的。
半生執著,直到坐在深淵仰望,他也從來沒有一刻屬於過她。
不甘和怨念或許還有,可更多的,竟是愧然的抱歉。
抱歉曾經的自己那樣令他厭惡,抱歉做了許多過分的事,抱歉介入他本該幸福的生命之中,抱歉的太多太多,臨了該道一聲“對不起”的,可話到舌尖,又吐不出來了。
她想,那該死的驕傲,還是牢牢刻在自己的骨頭上了。
“靳哥哥……或許那年你找到了我,問我是不是薑宋的妹妹,我不應該有任何猶豫……我該驕傲的扭頭走掉,告訴你,我與那對低賤的兄妹,沒有任何關係……這樣,是不是我的人生又會有不同的結局了?”
“……”
靳左沒有回答。
或許保持沉默,就是他對薑雀榕最後的溫柔了。
*
薑雀榕身體支持不住她這樣長時間說話,已經被人攙扶到車裏去了。
靳左瞥了一眼關闔的車門,這才把目光停留在後頭一輛黑色商務車中——薑雀榕‘挾持’了沈暮雲,而她就在這輛商務車中。
靳左親自去打開了車門。
沈暮雲端坐在後座,低垂著頭,肩膀瑟縮顫抖,臉上依舊是驚悸未消。
聽到開車門的聲音,她抬起淚眼,凝向了這個許久未見的小兒子。無論他是瘋小白還是靳左,都是從她肚腸裏爬出來的孩子!
“他……他還活著麼?”
淚劃過臉龐,麵對靳左,沈暮雲開口第一句問的就是靳終南的安危。
或許一個離異母親帶著前夫的孩子,重新加入豪門,倆人相依為命,自然比含著金勺子出生的靳左來得更加親密一些。
加上瘋小白從小叛逆,十幾歲就離家出走加入了LOCK青訓營。
哪怕後來身死,由JOE繼承了記憶成為靳左,也因為跟父親的矛盾很少回家,和沈暮雲之間的關係,就更加疏遠了。
“死了。”
靳左口吻寡淡涼薄,宣判了靳終南的死亡。
沈暮雲的淚水一下子破堤而出,尖銳的指甲,死死扣進了真皮座椅墊中。
“是你……是你殺了他?”
她的聲調變得尖銳可怖,詰問聲聲,痛苦難當。
“沒有,我見到他之前,他就已經是死人了——他是自殺,沒有任何人會為他的死負責。”
“你胡說!”
沈暮雲叱了回去。
她的胸膛起伏,情緒極度不穩定,悲慟中喃喃自言,說出了許多莫名的話來:
“不可能的,他是不會死的,他會永遠活下去!那種不是死,隻是暫時的,他會回來的……一定會想辦法回來的!”
說著話,銀牙緊咬,看向靳左的眼神中充滿了防備。
靳左有些無奈,但沈暮雲現在的反應,更加證明了他的猜測。
徑自鑽上了車,順手把車門帶上,整個商務車中隻剩下了他跟沈暮雲兩個人。
“您還記得麼——”
靳左換了一種口吻,把緊張戒備的氣氛,拉回到了兒時的回憶中。
“小時候我和哥闖了禍,您永遠責備的是我,如果哥在父親地方替我受罰,您會以另外一種方式懲罰我。在您心中,我是不懂事的孩子,我得到了父親的偏愛,所以您自以為公平的傾斜了天平,吝色自己的母愛,隻想保護更容易被人欺負的哥哥……”
沈暮雲不知道靳左竟說了這些話,她結巴著解釋道:
“你擁有了那麼多,你才是靳家真正的孩子,我不保護終南,誰來保護他?”
靳左沉默了良久,無聲一歎後才道:
“所以,即便知道他所作所為,您還要繼續保護最後的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