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他說話倒也清楚、親切,就以為是村裏的光棍漢,穿著打扮隨意,不修邊幅,隨放鬆了警惕。
“大哥,你剛剛從鎮上來吧?”那人笑著問,露出了焦黃的牙齒。
柳誌軍說:“是啊,你在這兒等人?”
那人說:“是,我在等我大哥。”
柳誌軍就問他:“柳支書家住哪兒?怎麼走?”
那人又嘿嘿笑了起來,說:“哦,你是去我家的呀,算你找對了。”
“你是誰啊?”
“你不是去我家的嗎?那還不知道我是誰?”
柳誌軍抬起頭來,仔細打量著那個人,瞬間傻了——
媽呀,這不就是那個與自己有過一麵之交,在鎮上的食堂一起喝過酒的柳樹根嗎?
“您是柳支書嗎?”柳誌軍直愣愣盯著那人的眼。
那人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是嘿嘿傻笑著,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奪走了掛在車把上的那隻雞,撒腿就跑。
瞬間就沒了影。
柳誌軍傻乎乎地站在那兒,大聲喊著柳支書。
我靠,簡直日了狗了!
難倒村支書柳樹根他瘋了!
正在發愣,一個花白頭發的老太太走了過來,問柳誌軍:“你這個同誌,是不是被瘋子嚇著了?”
“大娘,你怎麼知道?”柳誌軍回過神來。
大娘說:“我剛剛打這兒走的時候,柳瘋子還在這兒呢,這一打眼就沒了,看看你那眼神吧,一準是魂兒被嚇丟了。”
柳誌軍問:“大娘,那個瘋子是不是村支書柳樹根啊?”
大娘搖搖頭,說:“不是……不是……”
“那怎麼長得那麼像?瞧那眉眼,那嘴巴,那鼻梁。簡直一模一樣。”
“那是柳樹根的親弟弟,叫柳樹稍。”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我還以為是柳樹根瘋了呢。對了,大娘,我向你打聽個事兒。”
“啥事?”
“前一陣子,柳樹根是差點被打死了嗎?還住了很長時間的醫院。”
大娘說:“俺老了,眼花耳聾的,也弄不明白是咋回事兒,一開始有人說是柳樹根被上頭的領導打了,後來才知道被打的是柳樹稍,本來就是傻乎乎的缺心眼,可去住過一陣子醫院後,就瘋得更厲害了。”
“您的意思是,去住院的肯定是柳樹稍了?”
“是啊,很長時間都沒見他的影子,回來後去自己嘰嘰咕咕說去住院治病了。”大娘說完,踮著腳往前走了。
柳誌軍追上去,問清了柳樹根的住處後,道聲謝,就騎上自行車,直接奔了過去。
柳樹根家的院門大敞著,柳誌軍把車停在外麵的樹蔭下,站在門口,偷偷往裏打量著。
這才看到,村支書柳樹根正躺在一把破木椅上,一邊搖晃,一邊悠閑地吸著煙。
“柳支書。”柳誌軍喊了一聲。
柳樹根直起身子,盯著柳誌軍看了一陣子,皺起眉頭問:“你是……你是……你是鎮上的?”
柳誌軍笑嘻嘻走過來,說:“我不是鎮上的,我是從市裏來的,柳支書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呢。”
“您是市裏的領導?”柳樹根站了起來,讓出那把破木椅,讓柳誌軍坐上去。
柳誌軍也沒跟他鬧客氣,一屁股坐了上去,木椅發出了咯吱一聲響,問柳樹根:“你真的忘記我是誰了?”
柳樹根轉身去屋裏拿個凳子回來,坐在了柳誌軍對麵,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苦笑著搖了搖頭。
“柳支書,你可真傷人自尊。”
“不是……不是……我這人眼拙,隻是覺得麵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柳樹根說著,遞一根香煙給了柳誌軍,自己也叼在嘴上一支。
點煙的過程中,再次掃了一眼柳誌軍的麵龐,看上去他還是沒有找到準確的記憶。
柳誌軍吸一口煙,說:“柳支書,是你邀請我來吃雞的,你不會舍不得一隻雞,故意裝作不認識我了吧?”
“別……別……您可別這麼說,我前些日子被人打傷了腦子,很多事情就記不起來了。”
柳誌軍直截了當的說:“柳支書,你被打傷的那天晚上,我也在場,並且咱倆挨得近,看得一清二楚。”
柳樹根一愣神,嘟囔道:“你就是看得再清楚,也是那麼回事,被打就是被打了,連醫院都有證明。”
柳誌軍伸手在他肩上拍一把,顯得很親昵,說:“我都來你家了,還把我當外人,你再拿假話來欺騙我,可就有點兒不厚道了。”
柳樹根雖然語氣軟了些,但還是堅持說:“我真的是被打壞了腦子,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你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