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片死寂,室外漸漸平息的喧鬧聲也仿佛不存在了。
明尚天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忽然感覺有些陌生。鵝黃色的長裙、粉紅色的短衫,柔美溫婉。再不複桓西山上再遇時的灰頭土臉。微微上揚的眉也描出了賢淑的弧度,再不複當年的飛揚跋扈。膚質依舊凝如雪,眸光卻已經寒月光。
華年已經別過頭去,像是厭煩不耐的樣子。
明尚天擰眉看她良久,眸中的希望漸漸消磨至盡,“你這樣做,我不怪你!畢竟是我忙著軍務,疏於陪你。但是我想讓你知道,你讓我走,我如你所願。我卻絕不會放手,這輩子都等你!”
說罷,轉身向窗口走去。窗欞有些低矮,讓他不得不微微彎了腰,看上去有些卑微,有些落寞,,仿佛有無盡的苦楚和無奈將要把他壓垮一般。
華年側耳聽著,破風之聲消失於窗欞,再也忍不住,兩行清淚簌簌落下。身體不由自主的調息運氣,試了一遍又一遍,原本充盈的內力卻始終如一潭死水一般,一絲波瀾也不起。
以你的才智心思,怎會不知在沒什麼囚籠能困住我。之所以沒有馬上脫身,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和難以啟齒的牽絆啊!為什麼還要來,來收這些冷言冷語,來將自己熾熱的心貼上這萬年玄冰,惡語傷人,於你於己,都是一樣的。
你可是運籌帷幄、隱匿多年的伏虎啊!你可是一鳴驚人、四方來助的真龍啊!當朝天子,都能被你悄無聲息的送上西天。隻言片語的改動,就能不動一兵一卒,收複一座城池。驍勇戰將,甘為驅策。絕色美人,願同白首。你又何苦來受這一肚子氣呢?
門外喧嘩已經徹底歸於平靜,有匆忙慌亂的腳步聲激素靠近。有人哆哆嗦嗦的掏出鑰匙,對了很久,才插入鎖眼。好一番折騰,才將鎖打開。精致的雕花木門被豁然推開,露出康王滿是憂色的臉。
幾天不見,他不再是鞍前馬後的阿紫,不再是心思細膩的阿紫,不再是善良無害的阿紫。此時此刻,他眼中的驚慌在看到自己還在後,瞬間化作欣慰。緊繃的臉色,也放鬆了下來。
華年斜眼看他,眼神中沒有一絲溫度,冰霜似得,“隻有發生了這樣的事,王爺才回來嗎?”
康王一愣,再不敢正眼看她,身形頓在門口,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華年嫌惡的不再看他,幽幽地問道:“你到底想怎麼樣?還請明白告訴,總不能困著我一輩子吧!我困得憋悶,還要費您人手看管。”
康王深吸了幾口氣,腳步沉重地進了雅間,回身慢慢關了門,慎重的走到桌前坐了,“我……我想留你在身邊!”
華年愣了片刻,冷笑一聲,道:“留在身邊做什麼?你的死士?你的細作?還是你迷惑君心的幌子?以你對我的了解,不會以為我那麼好容易就與你合作吧?”
康王蹙眉,憋得臉色通紅,囁嚅道:“我是想……讓你做我的妻子!”
華年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哈哈大笑,半晌後,才止住,好笑的看著他,“堂堂王爺,怎的像個土匪,青天白日的虜人,不由分說的就要讓人做壓寨夫人?王爺真是好教養啊!”
康王急急地搖頭,辯解道:“不是的,不是你說的那樣的。隻要你肯做我的妻,江山權位,我可以統統不要。陪你浪跡江湖,白頭到老,就我們兩個……”
“王爺快別說笑了,你怎麼就知道我喜歡風餐露宿、居無定所的過日子呢?”華年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他的話,一臉嘲諷的看他。
康王愕然,抿了抿唇,改口道:“我這些年也有些積蓄,絕不會少你吃穿,短你用度的。”
華年輕蔑的眯了眯眼,“我要的是帝王專寵,要的是榮華富貴,你可真是不了解我!”
康王歎了口氣,頗有些語重心長的道:“華年,你就是太傻。伴君如伴虎,你要是身處那樣的位子,怎能不處處受製於人。後宮佳麗三千,就算帝王想要專寵,百官朝野能讓嗎?這天下悠悠之口能讓嗎?”
華年有一瞬的失神,愣在那裏。這番話多麼熟悉,當年北疆的蒼穹下,少年的懷抱中,也是這樣一番話,卻是出自自己的口。那是她對北疆還為穩定的時局的擔憂,是對他寶古揚的不信任。而這些擔憂和不信任,卻在麵對另一個人時蕩然無存。
康王認真看她,直覺有戲,試探道:“為了不讓你承受那些為難,委屈。我才選擇與你閑雲野鶴、逍遙世間。這難道不應該是你需要的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