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端開蒸籠的蓋子，一股蒸汽騰起，讓她眼前白茫茫一片，霧氣散去，她才看清楚是一碗嫩黃的蒸蛋，蛋羹上麵窩著幾滴晶亮的蛋油，碗的旁邊是五個拳頭大的包子。
不用咬開，王三秋也知道，那包子是全肉餡的。
而蒸籠的下麵兩層，也是包子，不過全是一文兩個的素餡包子，裏麵包的就是現在當季白蘿卜和白菜餡料。
心裏火熱，又有水汽進了眼睛，王三秋感覺麵前有些霧蒙蒙的看不清楚東西，忍不住抬手去擦，正在揉搓時，王大財進來盛飯了。
“爹，以後別弄肉包子了！我不愛吃！”王三秋拿開手，眼睛有些紅，還帶著霧氣。
“不愛吃了？那你去櫃裏掏兩文錢，到橫街子買兩個蔥油餅吃。”
突然聽到王三秋槳爹”，王大財有些激動。從丫頭十五歲開始，就不咋喊人了，如果哪叫聲爹，一定是想要錢買東西。
王三秋掐了掐自己長滿肥膘的腰，痛得直咧嘴，才勉強把要滾出來的眼淚給憋回去。這是王姑娘的爹在疼自家姑娘，你眼熱個啥。
唉！難道真是年紀大了，這眼窩子也淺了，有點熱絡的就想哭。
“不咧！你把肉包子賣了吧！我想吃幾素。”
王三秋又抬起底下那層蒸籠，從裏麵摸出一個包子就咬了一口。
沒想到包子滾燙，燙得她張著嘴直哈氣！
王大財還想什麼，前麵門堂裏客人已經在敲桌子:“王大財，你在後麵摸蛆呢？再不端飯來，我就走了！”
來這裏吃飯的都是熟客，雖然不至於遲一會端飯就要走人，王大財也不好在後麵耽擱，口裏一邊應著，一邊在圍裙上擦幾下手，從案板上取來空碗，舀上一大馬勺稀飯就出了門。
王三秋也不到堂上去，端著那碗蛋羹捏一個包子，坐在井裏的跛腳竹椅上，香噴噴的吃起來。
實話，王大財的廚藝不行，包子餡淡而無味，但這麵揉得勁道，一口咬下去，彈牙爽口，越嚼越甜，滿嘴都是麥香。
實話，王大財的蛋羹也蒸得不好，摻入的水比例不合適。
王三秋把蛋羹從中分開，隻吃了一半，在她的記憶裏，另一世這樣的蒸蛋都是弟弟吃的，有一次她看著實在饞了，哄著弟弟給自己吃了一勺，那滑嫩的感覺讓她記憶猶新，不過，隨後的一頓打，也讓她記憶猶新。
把吃剩一半的蛋羹重新放回蒸籠裏，雖然會蒸老，不好吃，總比冷了好。
她也學著王大財的樣子，從案板上取出一隻幹淨的碗，控去碗底的水，舀了半勺紅薯稀飯。
白米稀飯熬得很稠，裏麵是削光外皮，切成塊的紅薯。
薯塊是跟米一起冷水下鍋的，大火燒開，再火慢慢熬煮，也煮得很是軟爛，一口下去，不用牙嚼，隻是用嘴唇一嘬，那些紅薯就和著稀飯滑進口腔裏，軟軟的，甜甜的。
就這樣一口稀飯，一口包子，還有一碟在壇子裏隻泡過兩夜的泡菜，王三秋吃得心裏熱呼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