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與一個人在一起,還在背離自己,那遭受到背棄的,恐怕隻是她自己,那麼,她首要要考慮如何與自己相處。
在此之前,研究員沒辦法和任何人處得下去。時天宇卻覺得若與一個人在一起,他還不懂得夏夢的悲傷,或者他與她在彼此之間始終得掩蓋各自的悲傷,那麼,隻是兩個人竭力要住在同一個泡泡,從始至終,都是沒影的事。
請注意,時天宇說的不僅僅在於情感關係,也包括一切有關於情感的關係,尤其在於親緣:是緣,就有了斷的時候,泡泡會破滅。
時天宇覺得夏夢的悲傷始終最深,就在於,她得或不得不承受每一個人的分量,除了她自己的,或者說她通過承受他人悲傷來轉移自身過於沉重悲傷的注意力,像個不得不依靠自己不斷在刮骨療傷的人,傷口卻始終在反複撕裂,這已經需要深度治療,否則要出人命了。
然而這樣的犧牲是被鼓勵的,尤其在愛情關係裏或者以愛之名,反複碾壓與充填置換的人牲祭祀裏。在這一點上,宗教與社會文化一直在反複與重複將其正統化與正規化,直到時天宇將所有一切統合在了研究員製造的能量轉換流水線中。
有的時候,由於單純而具有能量轉換的夏夢,真的會讓或者說放任自己變成一具機械,不論死活,不計代價地拖著滯重的軀體,拚死拚活地走向彼此,試圖在接觸到彼此的同時也接觸到她自己。
能量轉換本身並非禁忌,真正的禁忌在於,通過能量轉換接觸到自我,尤其是對於夏夢的能量轉換能力,更具有針對性並且能夠包容各種能量轉換壓製甚至到鉗製的地步。
夏夢能量轉換有獨立與富於變化的能量轉換感受,能量轉換往往也是她最常用的自我表達方式,即使受到機械能量轉換的鉗製,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即使身為能量轉換者的她自己,亦深覺神秘變幻,不可思議之際卻也平易近人。
時天宇隻要把握住夏夢的悲傷,就能掌握她進行能量轉換的界限,對於她來說,情緒不分、悲傷不離,人鬼殊途卻也殊途同歸。
夏夢臉上的皺紋對於時天宇來說,正是她自身局限下的故事線與生活的印跡。生活裏始終生死相伴相隨。承受得了自身死亡的人,守護得了任何承諾承諾,哪怕是婚姻。
即使是婚姻裏,承受得了死亡的人,能承受任何關係裏的任何承諾,時天宇和夏夢之間的承諾好重,連死亡也分不開,他們之間的關係就仿佛就是隨時處於瀕死體驗裏的靈魂之歌。
連一旁根本無關的研究員都覺得無論夏夢和時天宇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這種關係都很罕見,研究員自己曾經被他吸幹重創在床,昏迷不醒的是有過異能量轉換經曆。
研究員重病在床時,在夏夢向她提出見麵時由於害怕時天宇而膽怯逃離,後來做了他手下的能量轉換流水線建立者,也就是收集能量的工頭,於今快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