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顏心(1 / 2)

人多的地方,樓房便多,雜物也多。各式各樣的磚砌成一間間或大或小的幽閉空間,開幾個窟窿,便成了房間。

相比較校園裏的其樂融融,這間房間顯得無比的壓抑昏暗。

能透光的窗子被一張張黑色油布遮擋,房屋最中間的木質台上的台燈是這裏唯一的光源。

空曠,陰沉。

這間房的牆上掛滿了鏡子。不是那種成塊的玻璃鏡,而是一塊塊有著繁複花紋鏡框的鏡子,它們不同大小,密密麻麻掛在不同的地方,擺成不同的角度。

牆角整齊劃一擺著五個大紙盒子。盒子被密封起來,隻在最上麵開了一個拳頭般大小的孔。

木質台上堆滿了木屑,一雙手在這堆木屑裏摸索著各種刻刀。

它每摸出一種刻刀,便會在旁邊立著的木塊上仔細雕琢。這雙手不似常年幹這種活的手,它的皮膚細膩,指節寬大,隻是手指上有著雜亂的刮痕,顯然它對正幹的這項活還不夠熟練。

木塊漸漸有了模糊的輪廓,看起來像一隻握成拳頭手。

那雙手又在木屑裏摸著,它摸出一個又一個木塊,將它們立在一起。

都是雕成的木質手,各種形態。有的張開有的蜷起,有的捏成蘭花指,有的擺成八字的形狀。

這雙有血有肉的手無比珍惜的撫摸著那些木質手,一點一點,仿佛他們是前輩子的兄弟。

它從頭摸到尾,忽然顫抖了一下,而後又重新插回木屑裏。這回它的動作有些快,有些慌亂,緊張快速的摸索,一遍又一遍。

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這雙手從木屑中抽出,又重新插回,大力將台上的木屑揮舞到地。

木屑在這片空間中旋轉著飛舞,仿佛漫天的星辰,最後塵埃落地。

一隻代表著勝利的手勢的木質手靜悄悄孤單的躺在桌子的一角。

它急急忙忙衝過去,捧起了它。那隻木質手不知何時食指磕斷了一個指節,隻留中指孤傲的立著。

牆角角落裏的一個紙盒上方,忽然探出一隻手,一隻粉嫩的手,指甲精心修剪過,塗著亮麗的粉色。那手拚命的從孔中向外伸著,抓撓,晃動,掙脫束縛逃離是它唯一的渴望。

一片刀光閃過,這隻手食指便缺了一個指節。鮮豔的紅色噴射而出,染紅了紙盒的頂麵。手迅速的縮回,紙盒裏的人在蜷縮的空間裏翻滾,尖叫。

那手捧著還在滴血的指節,一步步走回木質台。從角落中翻出一罐膠,細致的將指節黏貼在雕刻的手磕斷地方。

它粘的很細致,粘完後甚至耐心的等待它冷卻。

這個空間裏唯一能夠自由活動的身影緩緩從木質台前直起身。他的身子站直,麵前便是一麵鏡子。一瞬間,滿牆各種角度的鏡子都折射出那張鬼一般的臉。凹陷無神的雙眼,顴骨凸出。

那張臉上幹涸的唇輕輕啟動,低聲說著一首不成文的詩。

代表著勝利的手/我已將你重合而起/賜予你人的血肉/賜予你鮮紅的生命/帶著我的仇恨和不甘/帶著你的宿命/永恒的存在下去

嘶啞的聲音在這間房裏回蕩,配著繼續雕刻的咄咄聲,不知停止的時刻。

地球上的陸地和海洋總麵積約5.1億平方千米,其中陸地麵積約1.49億平方千米,占全球總麵積的29%。

這片黑暗,隻是一方狹小的空間。數以億計的陸地上,這些黑暗的空間難以計數。沒有人同時知道發生了什麼,更沒有人能夠掃光這個世界所有的黑暗。

地球上的人口約為70億,而中國的人口約有13億,占世界總人口19%。

這個世界有那麼多人,每一個人小如塵埃。

他們小心翼翼的活著,重複走著同一條路,重複做著同一件事。

這個世界有那麼多人,但是你確定這些都是人麼?有些人隻是掛著人的皮囊,藏著惡魔的心。每日走在人群中,熙熙攘攘,和一個又一個陌生人擦肩而過,能看見的也隻不過是各式各樣的外表。

你最猜不透的是那70億顆僅有拳頭般大小的心。

“所以你給我起名為顏心。可是這麼多年過去,我還是不能看透。不是看不透人與惡魔的區別,而是看不透,為什麼好人多磨難,惡魔半逍遙。”

顏心一身黑色沒腳的裙子,長發鬆鬆卷在腦後,舉著一把遮陽傘靜靜的佇立在一塊墓碑前。她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墓地裏顯得平靜清冽。

每年的今天,她都會來這裏,來這裏祭拜她的父親。

顏遠之。

今年正好第五個年頭。

五年前的今天,顏心十歲,卻是一輩子都擺脫不了的噩夢。

那日,下了那一年最大的一場雨。整個城市一片昏暗,仿佛一隻巨大無形的手攪亂了這個每日按規則行進的城市。瓢潑的雨仿佛要摧毀那一座座高聳的樓,狂風呼嘯,全市電力癱瘓。

她不知道在這種讓人窒息的黑暗中有多少人在嚎叫,在悲哀,在呐喊,在哭泣。她隻知道那一盞盞搖曳的燭光,仿佛地獄的惡火,映的人麵目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