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卻是不能團圓的。
師父,父皇,都不在身旁,卻不得不陪在另一個人身旁,如此,怎能謂之團圓呢?
而現在,她還要向這一人敬酒,說些祝福的言辭,礙著規矩,又不能公然的去違,隻端起酒盞,一酹向他:
“敬皇上。”
簡單幹澀的三個字,一如她現在的容顏般,從複進宮到現在,不過區區半月,先前的鍾靈秀氣,生生地被剝離開去,剩下的,唯有現在鉛華淡淡下的憔悴。
他接過她的酒盞,能覺到她的指尖下意識地避開,在他接過的同時,便已然鬆開。
鬆開的同時,她神色清冷,甚至於,連一絲的眸光都不願給他。
曾幾何時,竟是陌生如斯,或許,那些熟悉,也不過是曾經他的自以為是。
哪怕,能囚住她的人,得到她的身,她的心,卻終究在他觸不到的地方,無論他怎樣的去觸及,能觸到的,隻是一手的冰冷!
而那顆心,包裹著層層寒冰,他即便靠近,即便強占,可根本沒有辦法褪去這層寒冰。
是以,在這一刻,手咯咯作響地執起這杯酒,甫要湊近薄唇,卻驟然止住,唇邊勾起一抹冷笑,隻把那酒盅擲扔到一旁,接著語音泠泠:
“卑微的人,怎配敬朕的酒。”
卑微,是啊,她真的卑微,卑微到強迫自個去做不願做的事,她抬起目光對上他的,卻是微微笑起來,一笑間,她眸光輕飄飄地移開,返身,徑直步回自個的幾案旁。
而西陵夙這一語,雖不算響,卻也是足夠讓殿內的諸妃聽得隱約,尤其是風初初,乍一聽到,是有些驚愕的,從小到大,她素來知道西陵夙的情緒甚少外露,哪怕曾經對她,也隻有外露過一次,亦是在倆人獨處的時候。
那一次,她不願和他去放紙鳶,源於,早應允了另一人,於是,他沉默間,隻狠狠把那紙鳶擲扔到池子中,紙鳶浸了水,當然是再無用處了。
後來,她才知道,這隻紙鳶,是西陵夙耗費了數晚,方做成的。
是他的一番心意,可她隻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選擇辜負。
但那一次,不過是在人後。
可,這一次,竟是當著諸妃的麵,看似是貶低這采女,實際呢?
她略轉了目光,睨向西陵夙,隻看到西陵夙手勢一揮,示意歌舞開始。
戲台上的開始跳‘慶隆舞’,這種舞是一方扮演獵物,一方則扮演獵人,而今晚這戴著麵具的一方,其中一隻卻是戴著銀狐的麵具,諸妃見此,想起這半月來,宮中的傳言,不禁都若有似無地朝茗采女瞧去。
而奕茗僅是低垂下小臉,絲毫不介意旁邊的目光,隻盯著前麵的酒,雖然一醉能解千愁,可,師父卻是不喜歡她喝酒的,喝酒也確實不算好,彼時她愛釀酒,但,釀完了,自個是不貪杯的。
隻是,那些嬌嗔,是往日的她,最率直的性子使然罷。
輕輕籲出一口氣,聽著歌舞升平,直到祝頌之樂奏起,家宴快要結束,才由身後的千湄扶著,朝殿外行去。
此刻,在正中的戲台上,擺放了很多的焰火,屆時,將在這裏燃放最盛大的焰火,那些焰火在子時到來前,會將帝宮的上空映亮。
她是最末品級的采女,站的位置也是最靠邊的,正中的欄杆後,站著西陵夙,他的身旁分別陪著皇貴妃玲瓏,以及胥貴姬,其餘諸妃都按著品級一並散開,一眼瞧去,倒是姹紫嫣紅,十分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