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隻如初見,他忤逆母妃,執意娶她,或許,一切都會不同罷。
但可惜的是,在彼時,他終究是錯過了她,也使得她其後經曆了那麼多的坎坷。
哪怕,看到她變成如今這樣,他做不到鄙夷,有的,隻是愧疚。
是他彼時的懦委,造成她今日的局麵。
深深吸進一口氣,她已然捧著一杯茶走了過來,她煮得很快,茶甫入口,甚至還是燙灼的。
但他沒有吹一下再喝,而是一飲而盡。
這份燙灼的茶從喉口一直燙到心底,能讓他清楚地知道,心還是在的。
那裏,會為一個人疼痛,也會為一個人柔軟。
而她,顯然沒有發現茶是這般燙,畢竟,那瓷的隔熱效果十分之好。
這些細微地方的忽視,亦隻說明了,所有的一切,僅是看上去的似是而非。
“再坐一會?”她接過他喝光的茶盞,輕聲問了這一句。
他躊躇了一下,終是頷首。
她輕柔地笑著,將那茶盞擱到一旁的石桌上,隻俯下身子,將小臉枕在他的膝蓋上。
哪怕今晚,沒有如期,讓他要她,可他剛剛說了,明晚之後,他便不會再走了,這對她來說,無疑甚是欣慰。
她現在要的,也僅是如此。
俯上的瞬間,她能覺到他寬厚的手掌輕柔地摩挲著她的發髻,這樣的感覺是靜好的。
這份靜好,是她這麼多年來,逐漸失去的一種感覺,在今晚的不期而至,隻讓她覺得,昔日所受的磨難,終會隨著明晚的到來宣告結束。
無論是胥司空父女,還是瞧輕她的父親,會為彼時對她的所行付出代價。
到了那時,她仍舊可以以太後的麵目出現,畢竟,對西陵楓來說,這無疑僅是一次撥亂反正,至於她怎麼活下,大可說成是西陵楓一人的巧手安排,而再不用牽涉進西陵夙。
這麼想時,她唇邊的笑意愈濃,一直緊繃的神經也開始放鬆,隻俯在西陵楓的膝蓋上,就這般沉沉地睡去。
西陵楓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傳來時,知曉她已然入睡。
他停止摩挲她的發髻,又怕驚醒她,保持著這個姿勢,又過了一個多時辰,方小心翼翼地將睡熟的她抱起。
其實,他的腿一直是不方便地,這幾年雖然不似開始那樣瘸拐,還是使不出多大的力,這是那次宮變留下的痼疾。
而這一刻,他還是堅持著,盡量平穩地抱著風初初,步入裏麵的房室。
將風初初小心翼翼放到房室的床榻上,起身的刹那,他還是將吻,輕柔地烙在她的額際。
冰涼的吻,輕輕柔柔地烙在那,她的肌膚是溫暖的。
這份暖意,在明日到來前,終是讓他的心輕觸微溫。
而她,不會知道……
迎娶汝嫣若的儀式是繁瑣的,整座帝宮也因著這樁延遲了兩年的喜事變得分外熱鬧。
冷宮,亦是破天荒地懸掛上紅紅的燈籠。
當然,這些,在密殿的奕茗都是瞧不到的。
她的阿爹阿娘借著家裏有事,早在十幾天前,就請辭出宮回府,許是她的精神狀態開始與常人無異,西陵夙恩準了阿爹阿娘出宮回府。
而這十幾天中,那支碧玉簫也被千湄帶到了密殿中。
如果她願意,隨時都可以吹響那支簫,可她卻並沒有去吹,更多的時候,隻是用手摩挲著那簫,然後陷入沉思中。
很快,便捱到五月初五這一天,因著春日將盡,衣裙也越來越寬鬆,不多時,她略見顯形的小腹便是要遮不住了。
隻是,倘若今晚能成功,那麼,這個問題是無需去擔心的。
晚膳時,千湄如常地奉上今日的菜肴,依舊是精致的,哪怕,她‘沒有’身孕,在這裏的用度,卻是比宮裏的嬪妃都要來得好。
她執起筷子,甫用了一筷菜肴,卻忽然眉頭一皺,將筷子放到一旁,神色有些痛苦。
“姑娘,你怎麼了?”
“不舒服,這菜的味道好像不太對。”她指了下跟前的那碟白玉七寶。
千湄有些疑惑,這碟菜她是試用過的,按理,不該會有什麼不對啊,雖這般想著,還是執起筷子,嚐了一小口,味道是如常的,當她欲待放下筷子,說些什麼時,卻是看到奕茗對她微微一笑,接著,她身上某處地方忽然一疼,緊跟著,便失去知覺,栽到了地上。
這密殿的好處正在於此,除了千湄外,不會有閑雜人等進來,她迅速解開千湄的宮女衣裙,隻將自己的裙衫和她的對換,而千湄被她封了睡穴,該會沉睡十個時辰,方回醒來。
十個時辰,對她來說,確是足夠了。
匆匆換好裙衫,她端起托盤,按著規矩,現在,她是需要把托盤還到候在殿外的膳房太監那邊,而對於從密殿去到冷宮的那個入口,她是不陌生的。
很快走出密殿,果然有一太監打扮的人在破敗的殿門口候著,她以更快的手法,將那太監的睡穴點去,接著,不顧避嫌,隻脫下太監的外袍,再次換上後,托著盤子,朝殿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