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話,無疑是應上了昨晚他的允諾。
隻隔了一晚,便兌現的允諾,是不是該讓她動容呢?
可,如果說是允諾讓她動容,倒不如說,是他這句話,讓她更為欣喜起來。
他的意思,是不是從此以後,他就能做自己的主,不再遵循著西陵夙的意思,譬如,繼續容忍那位胥家的千金做他的夫人呢?
“楓……真的?”這句話,甫問出口,隻在這刹那,仿似依稀又回到,昔日初見的那瞬。
繽紛的桃李樹下,她第一次跟父親往授書的學子監去,卻在那學子監的殿門口,邂逅了,著一身淡黃袍子的他。
落英紛紛,在刹那,隻迷了她的眼,也迷了他的心。
人生若隻如初見,或許,一切都會那麼美好,不會流於世俗的侵蝕。
而現在她,不會容許自個陷入這樣的思緒太久,收回目光,絕美的臉上綻開一朵最嫵媚的笑靨,複凝向他時,卻見西陵楓已將這第三杯酒一飲而盡。
這一飲而盡,許是飲得太急,她能聽到他輕輕咳了起來,不由得起身,走近西陵楓,語意帶嗔:
“怎麼飲這麼急呢?”說著,風初初執起絲帕就要為他去拭唇邊的酒漬。
而,西陵楓在這一刻順勢執起她的手,淡然的目光凝了一眼那方帕子,還是那方帕子——
那一年,他參加皇室子弟的蹴鞠比賽,她嬌羞地和那群世家小姐站在旁邊觀摩,臨了,隻在他大獲全勝下場時,悄悄遞給他的一方擦汗的帕子,這方帕子,直到他成為閑散侯再次入宮後,才還給她。
在那之前,這方帕子,他確是一直貼身妥帖放好的。
還去的那一日,是不是,就代表了想要放下呢?
隻是,終究她不容他放下——
隻是,今晚,她執起這方帕子,終究,又是場刻意的不容放下罷?
而,當這方帕子再次體貼地拭到他的唇邊時,甫拭去嗆咳出來的些許的酒漬,再拭,那方月白的帕子上,卻忽然映出些許的紅意來。
起初,她以為是那懸掛著的燈籠,隨著雷雨初停,風乍起時,晃得她眼睛花了,可,那紅意卻是越來越多,竟是止不住般,隨著西陵楓的嗆咳,緩緩蔓延到她的手腕上。
她瑩白的腕際,纏綿上那些紅意時,空氣裏開始彌漫出來的味道,讓她清楚那是什麼。
是鮮血——
來自於西陵楓的鮮血。
這一刻,與其說她震驚,倒不如說她的思緒有短暫地空白。
直到西陵楓的身子再撐不住,徐徐從石凳上癱軟下來時,她方下意識地去扶住他,這一扶,她聽到他的聲音,低低地在她耳邊響起:
“對不起……我做不到……足夠的……強……隻能……做到……這一次回來……再不……離開……”
這一語,縱然低,卻是那麼重地砸在她的心口。
她的手驟然一收,隻任由西陵楓癱軟到地上,那方絲帕在這一刻,也被她棄之:
“做不到變強,是啊,你能做到的,就是用這種方式來陪我嗎?西陵楓,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認識你!”
這一句話,帶著眼淚喊出,想不到,過了這麼許多年,她的眼淚,還能這樣的落下。
崩潰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