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信箋是彼時,宴飲時,西陵楓走到殿中前,給她的。
不用看,她就知道,是什麼信箋。
無非是休書。
可,她不會要。
對於他的顧全,她不要!
說出這句話,她始終是微微笑的:
“哪怕,我不是你最喜歡的人,可,沒有關係,這一輩子這麼長,不管你怎樣,我都陪著你,下輩子,你把這欠我的喜歡還給我就是了。”
說罷,她將那信箋輕輕地撕去,瘦小的身子隻將西陵楓攙起,緩緩朝院外走去。
自始自終,她沒有瞧風初初一眼,因為這沒有瞧,加上那番話語,卻似在風初初心裏剜去一刀般難耐。
風初初豁然從地上爬起,想要去阻止那女子離去的步子,隆王卻站到她的跟前,攔住她的去路:
“這一輩子,他用自己的命還了你所謂的情,現在,他不會再想和你有任何牽纏……”
阻住風初初的去路,直到所有人那群人都離開這座院落時,屬於風初初的世界,一下子便空了。
雖然,不知道,這空的,究竟是世界,還是她的心。
而,到了此刻,還有分辨清楚的必要嗎?
步子輕浮地踏在泥濘的院落內,哪怕,鋪了鵝卵石,可,這條甬道,還是易打滑的。
現在,一個打滑,她虛浮的身子就跌倒在了地上,跌下去的瞬間,一如,曾經的她從最高的位置,跌落。
隻如今,一切堅持的動力,在頃刻間失去。
瞧著胥雪沁遠去的步子,竟有那麼瞬間,她羨慕起這個女子來。
哪怕,西陵楓不愛她,胥雪沁卻比她更有權利去陪死去的西陵楓。
這樣的相陪,是不是也是種幸福。
若這輩子沒有了希望,寄托於來生,誰說,不是幸福呢?
她呢?
這輩子沒有希望,是不是幹脆也提前去修一個來世?
一念起,虛浮的眼前,出現了一雙履鞋。
在民間,是不會有這種履鞋的,這種履鞋能有的地方,隻是皇宮。
她微微抬起頭,來的人,是玉泠。
本來應該還在皇宮內的玉泠,此時,卻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而玉泠瞧向她的目光,是複雜的。
“玉泠……”
“是我。”
玉泠輕輕地應出這一句話,半蹲下身子,與她平視:
“我和喜碧,一直把你當做我們的主子,為你做任何事,我們都是心甘情願的。可是,在主子的心裏,我們的命就隻如那草芥一樣呢?”
悠悠問出這句話,她是唯一一個送喜碧上路的人。
猶記得,喜碧被賜死時,沒有任何的哭喊懇求,隻帶著些許期盼望著囚牢的外麵。
她知道,這份期盼,是因為誰,可,那一人,並沒有來。
不是不能來,而是沒有來。
那一人,就是太後。
本以為買通了憐香,這件事就能行得穩妥,卻沒有想到,最終,隻讓胥貴姬反咬了一口。
一名宮女能背叛主子一次,自然也能背叛新的雇主一次。
可,喜碧,是認了死理的人。
哪怕,風初初最終對她們棄之不顧,喜碧無怨無悔地選擇死都不肯牽連進太後,縱然,這樣的無怨無悔,對於太後的定罪,實是沒有任何幫助。
但,喜碧終究是盡了心。
隻是,太後呢?
在送別喜碧的那一日,不僅連太後的人等不到,甚至連太後一道恩旨都沒有等到。
坤宮的規矩,哪怕主子身陷囹圄,對於賜死的奴才,仍是能發放恩旨的,這道恩旨便是準許奴才死後的骨灰能送歸故裏,不必由奚宮局統一灑落到宮內廢棄的枯井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