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頭看了一眼開車的金禹坤,“我知道的,有禹坤在,沒事的。”
我媽微微低垂著頭,我看不見她的表情,但我仿佛聽見了她微不可聞的一聲歎息。
賭館離她住的地方並不遠,很快就到了地方,我媽下車的時候忽然說道:“小妮,你送我上去吧,剛才叫他們弄了個亂七八糟的……”
我聽出來,她好像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她說家裏被弄了個亂七八糟,意思就是不好招待金禹坤,叫他在這裏等著我就好了。我朝著他討好地笑笑,“我去去就來。”
金禹坤倒是一臉的無所謂,點了點頭。
我跟著我媽上樓,回到家裏,站在那一堆廢墟一般的家裏,她也沒急著收拾,而是走到窗前,看著樓下金禹坤的車子,發了一會兒呆,才慢慢說道:“小妮,他對你可好麼?”
其實她也是明知故問,這段時間以來,她早已知道跟我在一起的男人是金裕海的兒子,而且我從他手裏拿了不少錢。隻不過今兒像這樣明明白白地護著我,確實很少見。
我愣了一秒鍾才明白,她是在問我,覺得他好不好。
“媽,你不用擔心我,我都好。”
“都是媽連累了你……”她一聲沉重的歎息。
她之前似乎也說過這樣的話,在不同的語境下,我知道,意義大不相同。從前她指的是讓我背上了這麼沉重的債務,而現在,她說的可能是往事。
她這輩子碰到金裕海,大概是最倒黴的一件事,讓她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再抬起頭做人,也讓我跟著淪陷。
我不知道怎麼安撫她,隻能低聲說道:“媽,這都是命,回不了頭的,不要想了。”
我不認命,但我信命。除此之外,其實我也沒有辦法來寬慰她,隻好把錯誤怪到命運上去。
她過了很久才說道:“小妮,媽也知道,做女人,一輩子心裏裝了一個男人,就很難真正丟開手了。可是金家的男人,就算他現在再好,往後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要明白這個道理……”
這句話,在當時我並沒有放在心上,我總是想著,過一天是一天吧,即使沒有未來,我總不能每天都生活在憂慮中。
多年以後,當我在機場望著他的背影痛哭失聲的時候,我忽然明白,這一天,我媽跟我說的,是她一輩子的悲苦經曆所總結出來的肺腑之言。
從那一刻,我媽看見金禹坤大聲說我的女人不能讓別人說動就動的時候,心裏就已經揣了深重的隱憂。
在那一天,我笑著跟她說,不用擔心我,真的。
我媽實在也沒有什麼別的話可以叮囑我,她和我一樣,始終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我在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我站在門口,回頭對她說道:“金裕海的盛海集團,海,是金裕海,盛,是盛老大,他們是一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