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姐姐來了(1 / 2)

四方鎮是個古怪的地方,周圍都是環形山,山頭差不多高,圓溜溜的,就像是粗粗的盆沿一樣。盆底最中間的地方就是個不大不小的鎮子,地形四四方方的,除了最東邊的房子高一些,其餘都一般高矮,房屋和街道排列得沒有章法,人們進去就像入了迷宮一般。

方圓百裏,多以種田為生,要有交換的農產品,要購買東西,都要等到每月逢五趕集,環形山上下的人都來四方鎮,把本來不寬敞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

又是一個月的十五,在大家都要側著身子走時,十字街頭卻空出一塊地方,人們都躲著走或者繞著走,仿佛那裏有一隻野獸。

其實沒什麼可怕的東西,連一隻貓也沒有,狗也沒有,隻是當中站著一個半大不大的孩子,個子中等,身體壯實,大腦袋圓頭圓腦的,連鼻子頭和下巴都是圓的,他偏偏又姓袁,人們都叫他袁小子。

很多人認識他,因為他是環形山東村的人,在鎮上的四季春飯店學廚,學了快三年了,手藝還不錯。熟悉的人專門要他炒菜,一則看他可憐,讓他練練手藝以後好混飯吃;二則也看他炒的菜越來越好吃了。

說他可憐,因為他的生日就是他父親的忌日。

袁小子出生那天,他父親並不知道妻子當天要臨產,依舊上山去打柴,隻是急著趕回家,不慎從山上摔下來,被發現他的鄰居背回家來的時候,妻子剛剛生產,見丈夫像個血人似的,驚恐下地,把他扶到床上去,問他怎麼搞的?

丈夫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了,卻上氣不接下氣地問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

見丈夫快不行了,得趕緊回答他呀,妻子忍住悲痛,把孩子抱給他看,說自己生的是個兒子,要丈夫趕緊給他取個名字。

“袁……小子……”死神來得太快,當父親的隻來得及吐出這幾個字,就永遠閉上了眼睛。從此,他的兒子就叫袁小子了。

母親含辛茹苦撫養一對兒女,操勞過度,小子五歲那年母親也撒手西去,他隻有和大他三歲的姐姐相依為命。

長姐為娘,如果父母早逝更是如此!姐姐把他拉扯大,他也像依戀母親一樣依戀她。

姐姐對弟弟沒話說,好吃好穿的都給他,但也填不滿他的肚子,幾乎天天都餓得哭。

眼看十歲了,窮人的孩子要早自立,荒年餓不死手藝人,不能讓他一輩子困在父母留下的幾畝薄田上,還是要學點什麼吧。雖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可是打鐵太累,縫紉太苦,當木匠這一家進哪一家出,當瓦匠更是日曬雨淋……讓他幹什麼好呢?

一天弟弟砍柴回來,摘到兩個桃子,舍不得吃拿回來給姐姐。姐姐看他的喉結不地停動,知道他饞得要命,就說怕酸,讓他自己吃。拳頭大的桃子,他兩口就吃了一個,最後還把桃核都嚼了。

本來留著晚飯兩人吃的,擔心弟弟砍柴累了,姐姐就說自己吃過了。弟弟三口兩口就把兩個人的飯吃光了。看著他小身子骨上一顆大腦袋,風掃殘雲一般,最後把桌子上的幾顆飯放進嘴裏,把菜湯倒進嘴裏,還把菜碗舔了一遍。姐姐的眼睛澀澀的,知道家裏太窮太苦,沒有好東西給弟弟吃,突發奇想:不如讓他學廚師去吧,起碼能吃得飽。

環形山下就是四方鎮,離家隻有五十裏,帶著他投奔鎮上飯店。看見他像餓狼一樣綠幽幽的眼睛與瘦骨伶仃的身子,家家飯店都不收。四季春的老板說看樣子就是個吃貨,一個勁兒地趕他走。聞著裏麵飄來的飯菜香味兒,袁小子哪裏邁得動腿?幹脆坐在門口嚎啕大哭,當家的魯大廚動了惻隱之心,拿出幾塊鍋巴打發他們回去,說等他個子長高了再來。

鍋巴黃亮亮的,香噴噴的,袁小子不為所動,跪在地下,哭著說:“師傅啊,留下我吧,我不能隻吃一餐啊。”

姐姐在一旁也幫著求情,說弟弟是因為缺吃少穿的才不長個子,但是誠實,勤快,除了喜歡哭,沒什麼缺點,隻要收留他,一定專心學廚,老老實實幹活。盡管老板不樂意,但是魯大廚可憐姐弟兩個,還是收袁小子當了徒弟。老板事先就告誡他,飯店裏人多事情雜規矩也不小,三年滿師以後才能回家。

“那麼長時間不能回家呀?”剛剛笑出兩個酒窩的小子嘴一扁又哭起來了。

姐姐連忙拍著肩膀哄他:“小子別哭,你回家幹嘛呢?種田又種不動,飯也吃不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