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坑邊久久地望著,希望能聽到一點聲響。很失望,隻有自己的喘息聲……
可是,可是,有味道了。什麼味?煙火味,是燒柴火煮飯的那種味,炊煙嫋嫋的味,一個到期將出師的小廚師,對這味道太熟悉了。仰頭看天,日正當午,該燒中飯的時候了,方坑下麵的家家戶戶也要燒飯吃,隻要人不死就要吃飯,他們沒死,隻是又下沉一些了。
家家燒中飯,方坑就是個大煙囪,煙火味隻有往上麵飛揚,於是,他就聞見了。袁小子高興得蹦起來——他們絕不會死,有吃的有喝的,自己帶著狐狸甩那麼多葷菜下去,他們都能打牙祭呢,最少能活兩三個月。飯店裏也有米有柴,比百姓家的還多些。更不用說鎮長高家了,鎮上人沒吃的了,幹脆到他家吃大戶……
可是吃完以後呢?得有人給他們送糧食去啊。這就是我的事了,隻有我一個人在外麵哩。不對,應該還有一個人,桑葚兒,盡管還現在還抵不上個人用,但頭腦瓜子靈活,精靈古怪的,有文化,會讀書,我隻要給她找到書,就能想出辦法出來。
她在我家裏住著安穩,有吃有喝有狐狸給她幫忙,似乎聞到飯菜的香味兒,袁小子肚子餓了,想,我吃什麼呢?春夏好辦,秋天也不怕,山上野果子也能果腹。盡最大努力找吃的,給姐姐及鎮裏人們送去。
要在這山上住,有老虎還有狼,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道觀。一定要住進去,非要住進去不可。昨天晚上把我留了一晚上,今天我在危險的時候把我救了,放下我就跑掉了,也不說讓我住到他那個道觀去,真是不厚道。
住到他那個地方去不僅我安全了,他能夠飛上飛下,就有辦法到地坑底下去。不說別的,隻要能學到他這一招,不就能飛到地坑底下去了嗎?他能幫我抓上來,我不能救姐姐上了嗎?然後再救桑葚兒爺爺,再救我師父……不曉得他老人家摔死了沒有,老天爺保佑他好好的。
隻要學到本事,我一天救幾個人,總能把底下的人都救上來,不過不,鎮長這些老財主,我才不救他們呢,讓他們哭去吧。
想通了,他義無反顧地拾起鍋鏟,依著來路往東山觀而去。這次,下山的時候做個記號,他也記清了地形,而且還發現,把鍋鏟子拄在地下,可以一蹦一跳地走,速度快得多,一陣風似地回到東山觀。
觀內道士本來不少,但想必都在睡午覺,中午也沒什麼香客,對了,山裏麵的農民都到山外去了,以後還有老鬼來給他們燒香拜佛呀?靜得有點瘮人。袁小子一路勾著頭走著,想見到觀主時怎麼說,才能讓他把自己留下,至少先要給自己找個住的地方,然後找吃的送下去,日後再想法子救人。
正低頭走路,忽撞到一麵軟牆,抬頭一看,原來是個人,急後退了一步,這才看清,站在自己麵前的正是青鬆。對方一手單立在胸前,麵無表情地看著袁小子。
袁小子還沒說話,青鬆就冷冷地說:“觀主在後殿,已囑咐過,你回來就去找他!”說完朝後指了指,徑自去了,也不再理他。
觀主真是神仙,知道我要回來找他。袁小子自己去找後殿。穿過一片場地,前麵是一棟大殿宇,台階兩旁各有一巨大香爐,爐中仍有白煙嫋嫋騰起,一股濃厚的香薰味彌漫開來。
大殿正門上有一金字黑底橫匾,“三清殿”三個大字熠熠生輝。想來這就是正殿,這時候才看清楚,殿內供奉著三尊神像,那神像足有三個成人高,當中那個最高大,想必就是元始天尊。
前麵是供桌,下有莆團。袁小子也無心看這些,昨天晚上也路過這裏,隻是昏暗中沒看清。隻感覺這東山觀不同凡響,透著些仙氣。要是他們還天天將那樣好的客房給我住著,白饅頭吃著,那就是神仙過的日子了……
袁小子一陣亂想,背著鍋鏟穿過正殿,遇見道士路過見到他,也隻是單手行了個禮就匆匆去了,似是各有忙不完的事。
穿過正殿,後麵是數十級台階一路向上,台階之上又是一殿,隻是比前麵的正殿小了很多,同樣也供著三尊神像。快到了那殿門口了,但見何必子正笑吟吟地從裏麵出來。好像先就知道自己要來了似的,袁小子怔了怔。
他今天是一身青衫長袍,胸前繡著一個若大的黑白八卦圖形,手捏拂塵,長袖飛灑,見到袁小子,手中拂塵一擺,一手捊須,微笑道:“可見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