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因為我從小就有一個失常的媽,處理這種事,我比你有經驗。”
沒有什麼比事實更具有說服力。有個失常的媽,還成了一個幸事。端木競不得不承認,當下就是幫蘇家料理後事,在花城市,蘇一最熟與最近的人就是隻有他們。
兄弟二人麵對麵挑明了事,端木競自愧難當,他隻想奪回蘇一。隻是沒想到會變成這樣。他愛蘇一,這不是他的錯,可愛有時候卻會變成一種傷害。
對於慕超的安排,他很想爭取,還想搶奪,他卻失了勇氣。就如慕超說的,現在是陪蘇一度過這場嚴重打擊的關鍵時候,更要在她最脆弱無助的時候,協助即將到來的蘇剛夫婦處理後事。
聖瑪麗醫院最著名的心理醫生辦公室,慕超靜靜地聆聽著心理專家就蘇一麵遇的情況的各種分析。
讓她回到自己曾經最熟悉的地方和環境裏,讓她安靜,讓她可以盡情地麵對,助她認清現實,而不是一味潛意識的逃避現實,甚至將過往的美好與現實的殘酷混於一體……
慕超出來後,附在田助理耳邊叮囑了幾句。
田助理連連稱是,離了醫院。
病房裏,蘇一還在睡覺。他們之間有愛,有感動,可現在,他卻成為蘇一心理最抗拒的人。
蘇剛夫婦是在蘇正車禍身亡後第三天趕到花城的,此時吳萍已經度過了危險期,而蘇正的遺體放在殯儀館。
這天,蘇一一覺醒來,已經躺在了家裏。所有的擺設,都和很久前一樣,就如同她回國時看到的樣子,父母的房間、她的房間,客廳裏的家具、廚房裏的餐具……
她赤足下了床,從自己的房間走到客廳,再從客廳進入蘇正和吳萍的房間,心沒由來的想著,所有思緒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可那時候家裏沒有冰箱,這裏的一切都很簡單……
桌子並不是暗紅色的,是棕黃色的,這張桌子像極了原來那一張,但隻是模樣像,並不是原來這張。
她的床,看似還是原來的床,可鋪的床單、床罩卻是新的,她床上的用品沒有這麼新,隻是挑了和原來一樣花式、大小的……
冰箱還擺在原來的位置,也不是原來的冰箱,隻是一個和原來想似的冰箱。原來的冰箱上,在吳萍正式搬入這裏時,蘇一特意在冰箱貼上一張三口之家的照片,可這冰箱上,沒有!
一切看似原來的樣子,可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
這家裏,父親不在了,繼母還在醫院……
蘇一坐到餐桌前的木椅子上,扒在桌上開始痛哭起來。
慕超靜靜地站在外麵,蘇剛和張大媽也陪在一邊。
蘇大媽說:“慕超,這樣真的管用?”
蘇剛沉默了很久:“隻要她哭出來,就會好許多。如果她能辯出這屋子裏有些東西不是原來的,說明這一關她已經扛過去了。”
蘇大媽是懂非懂,微微點頭。
蘇一開始翻騰起父母的衣櫃和抽屜,衣櫃裏空空如野,抽屜裏也是空的。
她想找,想找他們的照片,可一張也沒找到,為什麼沒有父親的照片。她重新轉回到客廳,那裏掛著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上,蘇正微微含笑……
“爸,你真的去了嗎,你真的去了嗎?”
她還是不願相信,徘徊在夢幻與現實之間。
蘇剛覺得時機到了,拿出鑰匙,打開房門。
蘇一懷抱著全家福,定定地望著門,千百次地希望父親會像記憶中那樣出現在門口,她的腦海也隻有蘇正的麵容。
然而,進來的卻是蘇剛。
“一一,你爸的遺體現在還在殯儀館裏,你看需要開追悼會嗎?”
蘇一不願相信,可蘇剛是蘇正的親哥哥,沒有必要說自己的弟弟死了,所有人都可以在這事上說謊,但蘇剛不會。
“隻有讓她親眼看到阿正的遺體,她才會接受現實。”這話是蘇剛對慕超說的,他們都必須讓蘇一麵對現實,即便這個現實是他們都不願意接受,也必須堅持下去,蘇剛繼續說:“蘇一,你爸臨死前,對吳萍說了一句話。”
如若蘇一還有兩分清晰,她現在最關心的便是有關她父親的一切。
顯然,蘇一的反應是他們都樂意看到的,蘇一在聽蘇剛提到父親時,語調沉痛卻吐詞清晰地問:“什麼話?”
淚,泛濫難收,像決堤的洪。
蘇剛定了定心神:“他說:告訴蘇一,要好……”學著蘇正的語調,這是句蘇正沒來得及說完的話。
話沒說完,他就咽氣了。
蘇一哭得更傷心了,止抑不住,嘴唇蠕動,渾身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