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聽到這個消息時，震驚萬分，震驚之餘是喜悅，喜悅之餘後是害怕。畢竟這罪名，誅九族都有可能。誰知道皇帝他老人家裝作不知道，她的老嬤嬤卻想把這件事情捅出去。我們勸了老嬤嬤半天，可能也是因為老嬤嬤看見她哭得那樣傷心吧，就沒忍心再提這件事情。
生下孩子的夜晚，是個隻有月牙掛在空中的夜晚。聽老嬤嬤說，她給孩子起了個小名，叫作小月，大名讓我來取。然後她就與世長別了。我後來一直忙著打仗，沒有機會去看孩子，隻知道老嬤嬤後來帶著孩子私逃了，孩子的額間有一個好似花兒的紅色胎記。”
杜小月呆呆地看著飄著茶葉的茶水，一時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杜威也沒有等她開口，就起身離去了，臨走前好像說了一句他去哪了。不過杜小月才不在意呢。他愛去哪去哪吧，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呢，哦，對，他好像是自己的父親，還是親生父親，不再是義父了。但那有什麼用呢，他才告訴她。一時間她知道了自己的親生母親，自己的親生父親，但說起來自己應當是不存在的，應該是不被生下來的，是個錯誤。
杜小月就那麼愣著，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韓清林來了。
他從她身後靜靜地抱住她，好聽的聲音在她側耳響起：“對不起，我不小心聽見你的談話了。水兒，我說過我不管你是誰 你都是我的水兒，永遠都是。你不要想什麼你的出生弄得大家怎樣怎樣。這不是你的錯，你來到這個世上，你是那麼的善良，那麼的可愛，一切的美好祝福都是你應得的。你不要去想太多，隻要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你身邊都有我在，我，韓清林，會愛杜小月一生一世。”
他最後把那四個字一生一世說得很重，沒有了之前輕輕地溫柔，取而代之的是堅定的情感。
這幾日杜小月都是由韓清林陪著，沒有怎麼出過寨子。韓清林時不時地告訴她杜威已經把寶藏挖到什麼程度了。她也不聽，都是敷衍地點點頭。韓清林也不強求她幹什麼，總是給她包荔枝，喂到她嘴裏。或者給她講講《孫子兵法》每篇的幾個案例，他們一起討論。有時他們會出現分歧，這時會發現杜小月和一般人的思考方式不一樣。其他人打仗都是唯利是圖，隻考慮自己的利益，而杜小月則會站在敵方的角度上去思考，想著給敵方提供方便而使我方取勝。
韓清林曾問過杜小月為什麼會這麼想，她說如果當時大家都能這麼多想一點的話，也許她母親就不會死，娘親也不會死，她也不會存在，朝代也不會更替。
塗世嘉正坐在茶館裏聽著說書先生講赤壁之戰，一手下遞來韓清林的一封信，他就立刻下樓，策馬加鞭趕到了虎頭寨。
到了虎頭寨他沒見杜小月，隻看見韓清林獨自站在那顆繁茂的荔枝樹下，藍袍飛著，像是在等他，又像是獨自思考 。塗世嘉輕聲走過去，他以為韓清林沒有發現他，大概是好久沒和他一起出去玩，忘了他的耳朵比兔子的耳朵還好使。
韓清林開口：“你念過李白的《蜀道難》吧，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啊！那是李白為了勸說友人不要去蜀道而作的詩。我希望我說完後，你不要像李白一樣，那樣我就更加猶豫不決了。”他依舊背對著塗世嘉。
塗世嘉已經猜到他會說什麼，而且他也許真的會作一首詩，甚至讓捕快先把韓清林逮捕都有可能，但他想了想好像又釋然了，示意韓清林再說下去。
“杜小月是前朝公主。”
塗世嘉看著急速在空中轉著圈兒的泛黃的葉子，想，原來快秋天了啊。他想過杜小月的身份會有些特殊，沒想到這般特殊，特殊得令他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