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她躺在地上抱著那團毛茸茸的小白兔,緊閉著眼睛,皺著眉頭,好像很痛的樣子。還好箭沒有直直插進她的手臂,隻是擦下了一小塊皮,但那瘦瘦的胳膊上已殷出熱血。
他慌慌張張地跑過去抱起她,才發現她原來那麼輕那麼瘦好像沒有一點肉。
“不許傷害小兔子,它多可憐。”她含淚衝他說,不知道是為小兔子哭還是痛得。他使勁從袖子上扯下一塊布,有點笨拙地給她的手臂包紮上。輕聲問她:“疼嗎?”
“疼……”她哭著張臉。他心裏特別難受,恨不得給自己身上也捅一箭。他橫抱起她說:“走咱們去找大夫。”
他想了半天不知道哪裏是醫館,最後轉來轉去隻好去了塗世嘉那裏。可不料塗世嘉隨他父親去習武了,但巧的是碰上了他們家的太醫。他忙把女孩的傷給太醫看,太醫說著沒事就給她敷上了藥,用紗布好生包紮好。太醫問這女孩兒叫什麼,他才發現自己都沒問她名字,他帶著詢問的眼神轉頭看向她,誰知她搖搖頭。他便隨口道:“水兒,她叫水兒。”除了他們家後,她問他為什麼叫她水兒。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隻是第一感覺,覺得她像是水做的一樣,沒有一絲汙垢極其清澈。但他沒有這麼和她說,隻說:“我的清是清澈的清,去掉右邊的青就是水了。”他見她似懂非懂的樣子,想自己真笨她哪裏聽得懂這些,又補充道:“是取自我名字裏。”
萬裏無雲,春風和煦。他和她坐在溪水兩側的石頭上,都把腳放進水裏拍打著水麵。他凝視著她,不說話。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一個女孩,讓他恨又不敢大聲嚷嚷,讓他頭疼,又盡量滿足她的要求。突然陽光灑在她身上,映得她沾滿水珠的發絲閃閃發光。他突然覺得她穿紅色會很好看,尤其是嫁衣……他臉到耳根都如同被火烤了一樣,他猛地別過頭去。
“怎麼了?”她的小手在他眼前晃晃。
他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轉頭看著她的眼睛,緩緩地說道:“你會是我的娘子。”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肯定。她好像有些不解,他又說:“我會娶你。娶了你就是咱們就能時時刻刻在一起了。”他見她很高興,他眼底浮出笑意,又說:“我會給你一世安樂無憂。就是你天天都能吃糖葫蘆了。”她笑得更開心了,說道:“一定哦。拉勾勾。”他拉上她的手指,說:“一定。”他在心裏想著等他把她一點點打扮成和他平時見到的那些姑娘一樣穿著漂亮,教養成舉止優雅落落大方的姑娘時,他再去找他母親來同意這樁婚事。
後來的一天天,他總是偷偷地拿走府裏婢女的梳子簪子等小首飾帶她。他還特意央求一個婢女教他怎麼盤女子的發髻,他騙她說是要等母親壽宴時給母親盤,要最新潮的發型。婢女很是不願意,怕被老夫人知道了懲戒她,他發誓說覺得不會說是她教他的,他一定保密,而且以後會自己疊被子。婢女賴不過他,就答應了。
他讓她乖乖坐在小溪邊上,閉上眼睛,他沒讓她睜開就不許睜開。他雙手有點顫抖地捧起她的頭發。他前一天特意給她洗了頭,所以今天頭發貼貼服服,很是柔順。
他有點不敢用力梳,怕弄疼了她,他知道她很怕疼,但這幾天好像好些了。他回憶著婢女教了他三遍的步驟,一點點給她盤上了頭。他覺得她盤起來真是好看,用高貴這個詞形容一點都不過分。
她好像從沒見過女孩子的那些東西,總覺得很新奇每每都高興地有些誇張。有一次他偷偷拿出了一些胭脂。她用小手小心地沾了沾紅色的胭脂,居然要往嘴裏送。他連忙告訴她那是塗在臉上的。他不讓她動了,自己給她塗。其實他也不會抹什麼胭脂,隻能學著他平時偷看到母親和婢女抹胭脂的樣子,給女孩兒抹。結果抹得她的臉紅得像京劇裏的關羽。她看著自己水中的倒影,一瞬要哭出來了一樣,有一瞬哈哈大笑。她抹起一把紅色,就往他臉上塗。他第一次知道胭脂還能這麼玩,不一會兒他們就鬧作一團。
那天烏雲遮日,他正向往常一樣看母親和父親都在熟睡,就探探頭右腳正要邁出府,就聽見背後一聲厲喝。
他慌忙地停下腳步,見母親高大地立在他身後,臉上沒什麼表情,他知道母親是生氣了。他哀求母親讓他出去,他告訴母親他愛那個女孩兒,他給過她諾言,他必須要遵守。他覺得一陣風呼過,他的臉上重重地挨了一下。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母親,以前就算他打碎了什麼價值連城的瓷器或是犯了多大自己覺得完蛋了的錯誤,都沒人打過他。他是最愛他的母親的,母親對他無微不至最照顧他的情緒。他不明白為什麼這次母親會這麼生氣,還打了他,他愛上她有什麼錯誤嗎,明明她是那麼的可愛,那麼的純真,比那些名貴家裏的小姐不知好上多少倍,還那麼的漂亮,誰都比不上她的容貌。而且明明母親都沒見過她,都不了解她,隻是知道她是個乞丐而已,憑什麼就這樣。他不明白,他也想不通,他喊,他叫,他鬧,都沒用。他被關進了自己的屋裏,不準出去。他躺在床上,聽著屋外下起了大雨。他想,水兒你可千萬別在外麵等我啊。對不起水兒,我失約了。但是,我一定會娶你的,你要等我。我愛你,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