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北京的皇帝,浦東的趙昊等雙方統帥外,那些鎮守一方的大將,也密切關注著此戰的結果——
天下第一關的牌匾下,楊四畏手扶箭垛,舉目西眺,仿佛想親眼看看這場生死之戰的盛況。
可惜此去京師六百裏,就是升起戚繼光留給他的熱氣球,也隻能看到個寂寞。
但他卻不敢離開山海關半步,因為趙昊給他的任務,就是釘死在這裏,以防戚繼光率軍南下。
這已經不是戰鬥層麵的問題了。子弟兵就脫胎於戚家軍。趙昊沒法想象,他的指戰員對上戚繼光時,軍心會亂成什麼樣子。
所以他必須要將戚繼光先調到關外去,然後讓楊四畏看好門,把他擋在外頭。
雖然趙昊相信戚繼光不會再趟這渾水了。而且這麼短時間,他這條過江龍,應該也搞不掂那些尾大不掉的遼東將門。
但那畢竟是‘奇跡的光’戚繼光啊!誰知他會不會出人意表,真就帶著軍隊回來了呢?
巨變之時,人心難測,反複無常才是最平常的景象……
就連楊四畏也不是真就鐵了心跟趙昊幹的。
天下大亂之時,有兵就是草頭王。說實話,總兵們不可能沒有擁兵自重,至少是待價而沽的心思。
但還沒來得及獅子大開口,一場唐山保衛戰打得楊四畏目瞪口呆,心涼了半截。
他已經想好了,要是這場三河之戰,官軍還是一敗塗地。那他就徹底擺正心態,服從命令聽指揮,趙昊讓攆狗絕不攆雞。等天下平定後,靠著今日之功,總能混一場富貴的。
反之,那就得好好談談,日後的地位問題了……比如是不是可以聽調不聽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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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關千裏之外的宣府鎮。
宣府總兵官李如鬆,正在接待遠道而來的寧夏總兵官麻貴。
麻貴此行奉三邊總督魏學曾之命,率領山西四鎮邊軍五萬人,入京勤王!
多年的老朋友路過自己的地盤,李如鬆當然要盡地主之誼了。
麻貴欣然應邀到總兵府做客,值此風雨飄搖之際,他也想摸摸李如鬆的底。
都是直筒子武人,也不來那套彎彎繞,酒過三巡之後,麻貴便沉聲問道:“子茂,你沒有收到進京勤王的聖旨嗎?”
“收到了。”李如鬆坦誠道:“不過我這邊頭上有巡撫還有總督,這種事輪不到我做主的。”
麻貴頭上當然也有督撫了,隻是三邊總督魏學曾乃當年張居正的死對頭。萬曆十五年後才被朱翊鈞起複,當然要報效皇帝了。
而宣大總督汪道昆,歙縣人……還是趙昊一手起複的。立場不同,選擇當然不同了。
“你丫怎麼想的?不報你爹的一箭之仇?”麻貴悶聲道。他知道李如鬆這種猛男,手裏有聖旨,是不會把督撫放在眼裏的。
所以他按兵不動很可能是他自己就不想動,才會順水推舟……
“我爹好好的,為什麼要報仇啊?”李如鬆熟練的把玩著純銀打火機,點了根粗大的雪茄。
看著他這副做派,麻貴心頭升起一絲明悟。
“你丫不會也……”
“也是何意?”李如鬆笑眯眯問道。
“也抽勝利牌雪茄吧?”麻貴從袖中掏出根雪茄,居然是一個牌子的。
兩人登時露出看到同誌的表情。
“想不到老麻你個濃眉大眼的,也……抽上雪茄了?”李如鬆笑嗬嗬的給麻貴點上。
麻貴深吸一口,一臉陶醉道:“這是難以抗拒的誘惑啊。”
“是啊,太容易上癮了。”李如鬆笑著點點頭。
“你這煙齡多長了?”麻貴問道。
“當年跟我師父學會了之後,就一直沒斷過。”李如鬆道。他師父是徐渭……
“你呢?”
“我麼,我接觸他們……它的時間,沒你那麼長。”麻貴道:“白廟鄉之戰你記得麼?”
“嗯,萬曆十二年吧。”李如鬆點點頭。
萬曆十二年,平涼衛指揮使哈林指示部眾扮成土匪血洗了江南集團移民辦,這就是震驚天下的‘平涼慘案’。
慘案發生後,從三邊總督往下被一擼到底,麻貴也緊急調任固原總兵。
“當時我率軍包圍了白廟鄉不假,但我根本沒出手,隻在外頭紮籬笆。”麻貴苦笑道:“平白擔了個劊子手的罪名。”
“那出手的是……”李如鬆輕聲問道。
“不錯,就是他們。”麻貴點點頭道:“親眼看了他們是怎麼把個營寨堅固的白廟鄉夷為平地的,我就決定,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哈哈哈。”兩人便相對大笑起來。
笑完了,麻貴便低聲道:“說說吧,你打算怎麼辦!我跟你共進退……”
“先在我這抽兩天雪茄,看結果再說吧。”李如鬆淡淡道。
“好,聽你的。”麻貴重重點頭。
這個憨憨卻不知道,人家李如鬆的爹,已經是西北公司董事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