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綿綿,連天都陰的似在哭泣。
二月的春雨本是讓萬物複蘇,而此時一眼望出去,墓園的一片翠綠仿佛被刷染成暗色的墨綠,深沉的令人看不到希望。
時隔一個多月,顧微宇沒想到,再次踏上香洲,竟然是參加賀航的葬禮。
他的黑色襯衫一絲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麵那顆扣子,隻是沾了雨水顯得愈發的沉,抿緊的唇和微斂的眉目都帶上了孤冷。
腦海裏電影似的過著場景。
初見賀航,是在三年前的特警訓練營。
那時的顧微宇無心與人接觸,唯有賀航,莽莽撞撞地闖進他的生活。
當時集訓的人中,顧微宇年紀是裏麵最小的,脾氣傲氣卻很大,難免有人看他不順眼,也難免得罪人,暗地裏謀劃著整他。
在一次重大演習失誤中,他遭人誣陷,賀航頂著所有人的目光站出來為他說話。
可惜教官並不相信他們,還罰他們在大雨中跑了二十圈。
賀航的出現,好像他傾盆大雨的世界裏,撐起的一把傘,令他沒那麼孤立無援。
男人間最鐵的友情,無異於一起背過鍋,一起受過罰,一起扛過槍,一起出生入死過……
“我這輩子最大願望,就是掙錢給我爸買間房子……”
“阿宇,等我升職,我們喝個通宵,不醉不休……”
“我這輩子最大的運氣,就是有你這麼仗義的好兄弟,還有一個漂亮懂事的女朋友!”
……
真是傻子!說好的不醉不休呢?
明明屢次破案,但風頭卻總讓上司給搶去,以至錯過好幾次升職的機會。
他卻不以為意,“抓到犯人,沒有兄弟受傷,我就心滿意足。誰愛出風頭誰去!”
顧微宇微微仰起頭,喉結一滾,將淚水硬生生逼了回去。
他好像,聽到了天空撕裂的聲音……
眾人鞠罷躬,在墓碑上依次放上鮮花,氛圍壓抑悲傷。
警隊同事們默默挺直身軀,每個人臉上都是凝重的表情,他們緩緩地抬起右臂,莊嚴地向著墓碑行了一個禮。
賀航是在辦案期間殉職的,這是給英雄最後的致敬。
蕭晴一身黑裙,長發散在身後,襯的小臉越發蒼白,哭腫的眼睛深藏在墨鏡背後,她端端站著,好似一座冰冷肅穆的雕塑。
葬禮結束,顧微宇喊住了蕭晴。
兩人沿著台階往下走,在一處平台停了下來。
起風了,夾著細細的雨絲,拂濕了兩人額前的發。
他低沉的聲音散在風裏,“蕭晴,你還好嗎?”
蕭晴搖搖頭,隱忍多日的悲傷仿佛一觸即發,潸然淚下。
“阿宇,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他的車上會有炸彈?到底是誰要害他?”
明明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臨門一腳卻出了這樣的事情。
她曾經的信仰已隨他的死,深埋進了暗無天日的地底,隻有恨,還暴露在蒼天之下。
此情此景,顧微宇說不出安慰她的話,隻覺心內酸澀。
調查顯示,賀航的車上被人裝了定時炸彈,原本他可以棄車而逃的。但當時車已經開到一片住宅區附近,前方有車流,後方又是人群,賀航怕車爆炸禍及無辜,唯一的選擇,隻有孤注一擲,駕著車衝進江裏。
蕭晴抽泣道:“賀航的為人你也清楚,他平日裏根本不可能得罪人,除非……”
顧微宇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他最近在辦什麼案子?”
“好像是一起凶殺案,死者是一名T國人,因分贓不均被凶犯刺死,賀航追了凶犯好幾天,出事那天,他接到了線人的電話。後來賀航抓到凶犯,回到警局開車出來便出事了……”
話說完蕭晴的眼淚又忍不住大顆的滾落。
顧微宇陷入沉思,總覺得有某些關鍵環節被遺漏了,他沉著臉一聲不吭。
“他臨死前還跟我打過一個電話,說了一些告白的話,那時我就覺得他的情緒有些不對勁。如果那天我任性一點,不讓他走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