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州立即派人去捉拿那張大戶,不料張大人人事先知道了風聲,已經逃之夭夭。於是,陳知州就下令抄了張家,將張大戶的妻兒老小收了監。張大戶隻身逃亡在外,一心盤算著如何救出自己的一家老小,可是當聽說那八個人再隔十多天後就要問斬時,他動搖了!自己回去等於自投羅網,有可能親人救不成,反倒把自己的命也丟了,於是他也隻好從長計議,暫時打消了這個營救親人的念頭。
問斬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屠場設在城東門口的禹王台。這禹王台為紀念大禹治水而建,麵臨大河,平時是人們求雨祭祀的地方。那日風和日麗,好漢們頭戴枷鎖被從牢中拉到了囚車上,在眾多手持兵器的官兵押送下,八輛馬車便浩浩蕩蕩地朝東城門出發了。
街旁站滿了看客,不少人還流下了眼淚。最後一個囚車上站著是一位衣衫襤褸、身材單薄的少年,有位婦人痛心疾首道:“這是誰家的孩子啊!沒有爹娘的管束,年紀輕輕就送了命!”
另一位婦人接話道:“瞧他嫩汪汪的樣子,剛出蛋殼沒有多久,毛還沒有長齊,就出來逞能,真是活該!”
圍觀的百姓正交頭接耳地說著話,卻聽到最前麵那輛車上的漢子回頭喊道:“兄弟們,明年的今天就是咱們的忌日!橫豎都是個死,莫要太慫,讓外人看了笑話,拿出爺們兒的氣度來吧!”
“大哥,兄弟都聽你的,不會給祖宗丟臉的!”
後麵的幾個人聲嘶力竭地應和道。最後麵的那位少年也跟著喊起來,因為高聲叫喊,他那麵如土色的皮膚泛了些許血色。
迎春閣的老鴇戴嬸娘也出了門,到街上觀望看熱鬧。她站在大街的一角,發現尤家浪蕩公子哥尤半城就站在街道的對麵,於是她便走過去搭訕。
戴嬸娘道:“尤爺,是不是要感謝老身啊!當初若不是我阻攔你,那現在站在車上等待斷頭之人就是你了!”
尤半城卻昂起頭來,生硬道:“誰讓你救我了?這一刀下去,身首異處,沒受甚罪,倒也省事!”
戴嬸娘連連搖頭道:“沒救了,沒救了!你們這樣有錢人身在福中不知福,腦袋整天都在想些什麼?”
兩人話不投機,戴嬸娘於是訕訕離開,跟著人群朝東城門外走去。
禹王台廣場上,知州陳永直大人早已帶著州城裏大大小小的官員端坐在台上。台子的兩側站在很多全副武裝的衙役和兵卒,台下正中央擺著八台明晃晃的鍘刀。
隨著幾聲銅鑼響,有差官喊道:“閑人快快閃開!”兵卒們上前驅趕周圍的百姓,一條道路便讓出來了,八輛囚車魚貫而入。
待囚車停下,兵卒們便上前拉扯車上的犯人。還是站在第一囚車上的漢子有種,見有人上前拉拽,他便高聲叫道:“大爺我的腿腳還很利索,不需要你們拉,我可以自己走!”
他跳下了馬車,震得腳鏈和枷鎖嘩嘩作響,昂然地站到鍘刀旁。兩名兵卒上前,用力將他按跪了下去。這位好漢轉過臉去,見其他囚車的犯人已經被嚇得攤成一堆泥,好幾個兵卒都拉不動一個犯人。他鼓勵眾犯人道:“兄弟們,別怕!橫豎都是個死,害怕也躲不掉這一鍘!頭掉了也就碗大的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還好,黃泉路上我們八人作伴,莫讓外人看我們的笑話!”
眾犯人受到了鼓舞,有一二個人在沒有兵卒的拉扯下自己主動跳下車,另外幾個人也已沒有了反抗的意識,被兵卒們順利地架了下來。他們來到各自的鍘刀前,被人強行按跪在地上。膀大腰圓的劊子手們已準備就緒,掀起了鍘刀。
陳知州坐在台上,高聲威望地對圍觀的百姓道:“這幾個人賊膽包天,公然蔑視朝廷,破壞國家重要水利設施,罪不可赦!今天他們就要身首異處了,這是他們咎由自取!……”
陳知州講話完畢,便下令開始行刑。這時,一個胡子花白、瘦小枯幹的老漢顫顫巍巍地闖了過來。兵卒們上前阻攔,其中一個兵卒罵道:“老東西,你不要命了?”
那老漢卻沒有理睬他們,還是硬著往裏闖。陳知州見他如此老邁瘦小,料想他不可能是劫法場之人,於是微笑著對老漢道:“老人家,你往前擠,是想要做甚?”
老漢抖抖索索跪下道道:“青天大老爺,老漢我見不得人血,想給他們端上碗酒給他們喝,讓他們上路前少些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