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哪裏的美屋,因是存放屍體的地方,總有陰冷的氣息環繞,久久不息,

胡尼雖然帶有皇家血統,但這樣小的年級就已經死去,並沒有享受到什麼特殊的待遇,

若說有,大概是他的身邊清淨一些,服務也周到一些罷了。

穿過了一行又一行擺放的屍體,鼻尖縈繞的腥臭氣息揮之不去,但林雅卻沒有在意這一點,

她的腳步始終歡快,嘴角始終上揚著,是那樣的輕鬆,像是履行著一個美好的約定,那樣的愉快,也那樣的令人期待。

這是胡尼離開的第十五天,小小的孩子埋在泡堿堆裏,是一個小小的鼓包,

她走過去,輕輕的把花環放到了一邊,用雙手,一下一下的挖開了上麵堆積的泡堿,

“殿下,這樣很傷手,讓我來吧。”

伊普特皺了皺眉說道,

“不用你,我是他的姆特,該我來做的,伊普特,我已經不是王妃啦,下次,還是叫小姐吧。”

林雅不甚在意的說著,說實在的,總是叫殿下殿下的,她其實還有點不習慣,

倒是現在,叫小姐都有些不貼切了,她現在一無所有,付不起伊普特的工錢,

“殿...小姐,就算不用我,您該帶上手套的。”

伊普特繼續勸說著,言語間有些焦急的不讚同,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來了一雙皮質的手套,

那可是泡堿,長時間解除對皮膚傷害很大,就是阿努比斯的祭祀,處理屍體的時候也會帶上手套的。

“沒關係,我也隻會做這麼一次。”

是了,隻會做這麼一次,也隻有這麼一次。

她嘴角微彎,想起了一些有趣的過往,

上一次去美屋是什麼時候來著?

失去見古努,糊塗的意意啊,還給她指錯了方向,

隻是這一次不會了,不會認錯了,整個美屋都不會再找到比這還小的鼓包,

貼在工作台上的名字,更是她寫過一次就再也不會忘記的,爛熟於心的字眼,

胡尼,是她的小胡尼。

指尖傳來一陣又一陣灼燒般的痛感,尖端的那一小塊,更是肉眼可見的發紅,脫掉了一小層皮膚,

可她不在意,一點都不在意。

這下麵躺著的是她的孩子,日日夜夜的埋在這泡堿的下方,等待著被它吸幹全身的水分,最後變成一具幹枯的屍體。

小胡尼都不怕這種疼痛,她又怎麼會怕呢?

她是這樣的倔強,伊普特阻攔無果,也隻能就這樣看著,滿眼的心疼。

不知挖了多久,纖纖十指變得通紅,黃白交加的泡堿堆下終於露出了一點屬於皮膚的褐色的顏色,

林雅笑了,像是發現了什麼珍寶,一點一點輕柔的除去了餘下的結晶體,展現了一具完整的身體。

下麵的小人小小的,即使是這樣全身拉直的姿態,也隻比她的胳膊長上那麼一點罷了,

那個小人兒,他有著微黑略微發黃的柔軟發絲,細細的小胳膊小腿,眼縫很長,看得出來,如果這雙眼睛可以張開,一定是一雙大且明亮的眼,如果張開,或許是像他的父親那樣,棕黑的顏色,閃爍著微光,

隻是不會了,這樣一雙眼睛,再也不會張開,再也不能看見這樣五彩斑斕的世界。

長久以來的泡堿拔幹讓他的身體變得幹癟,臉頰肚皮消瘦的縮在一起,頭顱顯得很大,怪模怪樣的,像是一個小小的外星人,

眼淚在那一瞬間從林雅的眼眶裏滾了出來,淚眼模糊間,眼前的小小嬰兒,再也拚湊不出她想象中的畫麵。

伊普特從一旁扯來了一塊白色的裹屍布,包裹在他的身體上,做成一個粗糙的繈褓,小心翼翼舉到她的麵前,

她怔了一下,伸手接過來,無比自然的放到了臂彎,輕輕地拍了又拍,就像每個母親會做的那樣,溫柔慈愛,

就像他還活著,隻是在她的拍哄中熟睡,進入了香甜的夢境中,卻不複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