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這一句聲喚,離秋再做不到鎮靜自若。
夕顏好不容易止了嘔吐,一旁燕兒忙奉上漱口水,她輕輕漱了口,經過這一折騰,身子虛軟地靠於床背。
“燕兒,這湯藥是從何端來的?”離秋一邊將一錦墊置在夕顏身後,一邊斥問道。
“和她無關。”夕顏的語音很低,複道,“把藥方拿來。”
“諾。”燕兒哆嗦地應聲,急走到一旁幾案上,取來太醫適才開的方子,呈於夕顏後,又補了一句,“是馮院判大人診治的。”
夕顏展開方子,略看了一眼,遂緩緩道:
“果然有荊芥,我自小對這味藥過敏,偏是風寒發汗,都得用它。”
“燕兒,快傳太醫,再開一複藥來。”離秋吩咐道。
“不必了。”夕顏阻道,“發汗的藥,也惟有它了。你們去取兩床厚點的被子來,我捂一下,也就好了。”
這一次,夕顏沒有自稱本宮,而,離秋也沒有再去提醒這所謂的規矩。
“娘娘——”離秋還要說些什麼,但夕顏兀自把身子縮進棉被,閉起眼眸,不再說話。
她身子很不舒服,也很累。
而這麼晚,再去叫太醫,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況且再傳太醫,也換不出更好的藥來。
從小,她身子一直孱弱,每每染上風寒,卻一用藥就會吐,接著就會滿臉發疹,恁母親再急,府中的大夫都瞧不出病因,自此以後,一染風寒發熱,隻能最土的法子來散熱:捂汗。
直到她六歲那年,來了一雲遊至檀尋的名醫張仲,父親特請他至府,方診出,她對荊芥過敏,而荊芥是發汗唯一常用的藥。
也從那日開始,經這位名醫一些祖傳膏藥調理,漸漸地,她的身子倒也大好了幾年,算來,這回是自六歲那年後第一回再染上風寒。
倘若今日她不執拗地要去麝山,也不會這樣吧。
一切,原本是她自尋來的,何必再擾到別人。
這般想時,離秋和燕兒已抱了兩床錦被到榻上,替她蓋著,另往碳盆裏添了幾塊銀碳。
殿內暖融如春,她的身上,仍是發不出汗來,她隻把臉埋進被裏,吩咐道:
“你們先退下罷,有事,我會喚你們。”
“諾。”
離秋端起一旁的雪水盆,俯身退下。主子的吩咐,無論她再有主張,都是不能去違的。
殿門關闔,四周恢複靜寂。
夕顏蜷縮在錦被裏,身子,一陣冷似一陣,她用力捂緊被子,還是冷到如墜冰窟一般。
臉上好癢,但,她不能用手去撓,母親曾說過,若一撓,臉就會破相,縱然,她對自己的容貌並沒有十分的在意,可她也知道破相對一個女子來說,是遭人厭惡的根蒂。
因為,她曾看到一破相女子淒慘的境遇。
真的好癢,也好冷,她努力地撐著,到了明早,溫度就會退下去一些吧。可,滴漏聲不疾不緩地響著,熬到明天,還有那麼長的一段時間。
意識漸漸渾沌,身上的冰冷轉化成燥熱,她開始繼續陷入昏睡。
殿門卻在此時驟然開啟,一長身玉立的身影緩緩踏進殿內,就著昏暗搖曳的幾盞燭火,隻映出層層白色帳幔後,那床錦被下,嬌小的身子,此刻,正安靜地蜷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