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龍石。”
這一聲出,百裏南和銀啻蒼對於這三字不會陌生。畢竟,亦都是帝王,這石,實屬帝王陵墓的必備。
納蘭敬德啟動機關,以水銀淹墓,自然陵墓口不會開著的。除非啟動這斷龍石,石放之日,陵墓開啟,但,僅能用一次,一次後,這座陵墓將徹底的被封閉。
石很高,他們三對都倚附在牆壁上,隨著水銀逐漸洶湧漫起,其實,容不得再有任何猶豫,哪怕石後是機關,都是要試一試的。
銀啻蒼思緒甫定,突然鬆開夕顏的手,隻把她的身子擲扔給軒轅聿,擲扔的瞬間,他的白發纏於夕顏的腰際,使她在空中不至於失重墜下。
軒轅聿滯了一滯,夕顏的身子卻已到他的跟前,張仲不由分說緊扣住夕顏手腕,夕顏這才看到腰上纏著的銀絲咻地一收,一收間,銀啻蒼的身形徑直掠向那最高處的斷龍石。
他,烏發竟成雪?!
看著他掠上去,夕顏突覺到所有的思緒都被不祥之感籠罩,她隻喊出一句:
“蒼,回來!”
斷龍石隨著這一句,已然被按下,按下的瞬間,石中刺出一根極細的尖刺,戳進銀啻蒼的胸前,他,再是動彈不得。
不過,下麵的人,該不會看到。
這刺,太細,太細了。
任何人要動這斷龍石,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畢竟,一念生,即是一念死。
懸掛在陵墓的最高處,他冰灰的眸子向下望去,他最愛的女子,抬起螓首,望著他,滿臉,都是淚水。
又為他哭了,真好。
軒轅聿,你會吃醋嗎?
他閉上眼睛,僅說出一句話:
“帶她走!”
這句話,拚盡所有的力氣說出,帶著嘶吼的意味。
“不!”
夕顏喊出這句話,喉口一甜,胸前的傷口再次崩裂,崩裂中,軒轅聿的手抬起,重重擊於她的頸後,她再做聲不得,眼睛卻倔強地不肯就此閉上,隻盯著斷龍石前的那抹身影,她不要走,她不要這個蠢人以為就這樣,可以有千年之約,她不要!
她不要的是這個,還是不要他犧牲自己呢?
頸部的疼痛抵不住,哪怕,她的眼睛始終想睜開,卻,在最後隻看到,漫天銀絲飛舞間,銀啻蒼凝著她,唇邊漾起笑弧,嘴唇輕輕地翕動,沒有聲音,但,她瞧得懂口型,那個口型僅是三個字:
“我愛你……”
他從沒親口和她說過的三個字,最後說的時候,沒了聲音,而她亦是陷入一片黑暗。
夕陽如血,皇陵的後山上,張仲獨自一人行著,他的手上,拿著那瓶千機。
世上再無天香花,或許,惟有這,能一試。以毒攻其毒,他不知道,有沒有把握。
不管怎樣,終是要一試的。他甘願被納蘭敬德所俘,為的,不就是這世上,僅存的這一瓶千機嗎?
不到最後關頭,他不敢輕易去試的法子,因為那樣,或許,隻意味著九死一生。
四月廿七日,傳聞於杭京商議國土劃分的巽、夜兩國帝君忽在檀尋城郊皇陵出現,然,此事僅有少數接駕官員知悉,並未記入史冊。
同日,巽帝密詔工部,先帝皇陵年久失修,恐有塌陷,著工部立刻重新修葺皇陵。
其間,偶有著血衣死士在檀尋滋事,亦被禁軍分批鎮壓,不過三月,血衣死士,漸成過眼雲煙。
四月三十日,杭京一役,兩國兵力遭受重創。亦因此,巽、夜兩國國君於杭京,抵返檀尋簽定協約,兩國從即日起各休養生息,夜國邊陲十二城暫劃於巽國國土二十年,期滿後再行較量,以最終確定這十二城的歸屬。
杭京一戰中表現驍勇的驃騎將軍、建武將軍、墨陽將軍皆按品級加官進爵,墨陽將軍功績猶為突出,官拜至上將軍。
五月初一,夜帝攜一女子返回夜國,該女子正是昔日引起兩國戰端的鳳夫人,外界周知,是鳳夫人遭意欲挑起兩國紛爭的奸人迫害,幸得於火中僥幸逃脫,燒死的不過是其婢女梨雪,其後做口供的梨雪實是奸人唆使冒充的。該假冒的梨雪自被嚴懲不怠。
鳳夫人隨夜帝返回夜國,在其後數十年中,成為輔佐帝君的一代賢後。其父慕風亦隨女得享天年於夜國。
五月初二,援助杭京的苗水族兵被帝讚大義之師,特恩準苗水族今後不用每年納供,並族中長老及各部落首領位比王爺,得享爵祿。自此,苗水徹底歸順巽國。
五月初七,因陵墓被閉,工部耗時十日打開皇陵,除見水銀汪洋外,連先帝水晶棺樞都不得再見,遂無奈,複旨於帝,帝容色微變。
太醫院院正張仲以年老體衰為由,辭去院正一職,返歸鄉野,帝準。
此外,還有幾樁事同發生在這一月內:
四月初,太後詔告六宮,中宮皇後西藺姝小產血崩薨逝。
同月,西侍中被應中書令彈劾,結黨營私,買賣官職,因榮王遇刺,此事又牽涉到正一品官員,遂暫且將西侍中禁足於府,巽帝回朝時,頒聖旨,念西侍中先前兢業於社稷,從輕發落,著西侍中致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