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種滋味兒……
很涼,卻很舒服。
很痛,卻很暢意。
活了比平常人多了十倍年齡的溫沌,終於在這個夜晚得償所願,肆無忌憚的行走在天地間。
這個午夜注定不會平凡。
雨停過後,天翻地覆。
後知後覺的少年不肯原諒那個不辭而別的人,他很沒骨氣的哭了好幾場。而真正醒過來後,他靠在那堵牆上,看著空空如也的庭院,才驚覺,過去這須臾數年,他隻不過是做了一個夢罷了。
虞家小子遵從父母心願離開村子出去讀書的那天,另一個小子卻在長雲村的千裏之外的一個不為人知的竹林準備迎接自己的天劫。
虞言衷最後一次轉過身看了看不遠處那扇緊閉的房門,已經是苔蘚斑斑,他忍住眼眶的熱意,閉上眼睛,大步離開。
曾經充盈了他許多歡聲笑語的地方,那個總是結滿果實的庭院裏……那個青鬆一樣的少年……都已經不在了。
饒是經曆過一次天劫的溫沌都沒有辦法輕視這場天雷,他已經在這裏修煉了好幾天了,身體和功力已經恢複從前的九成了,就等著天劫下來了。突然,溫沌心口傳來一陣莫名的心疼,毫無章法的,溫沌提起的氣刹時鬆懈,他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右手撐住xiong口,眼神晦暗不明。
曾經說好協手同心的兩個人,終究是背道而馳。
後來……許多許多年過去了……
天意已定,這兩個人的緣分最終不會是兩道平行線。
數十年後的某一天……
當年意氣風發少年虞言衷已經成為了有了孫子的老人了,數十年的經曆讓他的麵容變得蒼老,卻依然能看出年輕時的影子。而溫沌還是一如既往的年輕俊逸,除卻那雙眼睛。
溫沌永遠都記得那一幕,那天他現在人群外,遠遠看過去時,虞言衷懷裏抱著一個軟軟的團子,臉上洋溢著……那種熟悉又陌生的笑意。
溫沌也笑了,發自內心的笑。
仿佛心有靈犀一般,隔著重重的人群,虞言衷突然看了過來。
兩個人的眼神觸碰那一瞬間……萬物複蘇。
其實那些說不出咽不下的恨意……過了那麼多年,在腦海中的記憶已經漸漸模糊了,虞言衷已經老了,不是曾經那個快意恩仇心裏隻想著要除魔衛道的少年,那些曾經的他心心念念的東西,那些繁複多樣的術法……也不是想象中那麼難以放下。
“滴答、滴答……”雨勢漸漸收了,隻有簷下還大滴大滴的滴落著雨水。
我的眼睛眨了眨,似乎被杯中的熱茶騰起來的煙給熏得有些難受,一低頭,卻發現茶早就涼透了。
“……怎麼?聽傻了?”溫壺酒好笑的看著我呆呆的樣子,眼圈還可疑的紅著。
我迅速回過神來,像是第一次見到溫壺酒一般,一動不動的仔仔細細的看他。
“你……就是溫沌,或者,溫清?”
一時靜默。
溫壺酒將手放在茶杯上,微微一握,片刻後,杯裏的茶就騰起了熱氣。他舉起茶杯,悠悠飲了一口。
“這些重要嗎?這隻是個故事。”
我不再問。
以我的閱曆,我尚不能體會到他的心情,或者說,我永遠也不會懂得那種滋味。可是我仍是從他的講訴中感覺到了一陣心酸。
也許連溫壺酒他自己都不曾有,可是我就是有些難受。
我偷偷打量著他。
我一直覺得溫壺酒是個捉摸不透的人,然而這層神秘被打破了之後,我卻發現他很……清晰……
驀地,我覺得心裏一陣疼。
溫壺酒此時的笑容在我眼裏是那麼刺眼,看得出來,他的性格變了很多,以前他不愛說話,喜歡嚴肅著指點這個那個,而現在,他是常常笑著的,也會說笑話不正經。
可我覺得他還不如以前那個樣子。
那些無法言說的痛,是怎麼變成如今的笑的?
“你個小孩子家家的,怎麼老是皺著眉頭!”溫壺酒突然說到。
我不語。
他怔了怔,隨後自顧自搖搖頭,嘴角勾勒起一抹無奈的微笑。
“孟路,你還小,不用想這麼多。你要知道,如果一個人他願意去做一件事情,而且還做得很好,這並不是什麼痛苦的事情,反而還會很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