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秒鍾似乎很漫長,漫長的像是度過了一個世紀。
她以為他要拒絕了,剛準備開口說:“我自己來也行。”然而就在這時,程季恒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抬到了自己的麵前。
他微微低頭,輕輕地吹著她手背上的傷口,俊朗的眉宇間蘊藏著化不開的溫柔。
他控製著力度,吐出的氣息很柔軟,陶桃都覺得有點癢了,不隻手背癢,心也有點癢,像是有一隻手,在撩撥她的心弦。
纜車內有空調,溫度涼爽,但陶桃卻覺得氣溫似乎在升高,因為她的臉頰在發燙,耳畔回蕩著的,全是自己的心跳聲。
纜車下行到一半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在發瘋,立即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內心驚慌失措羞赧不已,卻強做出克己複禮的模樣,垂眸回避著他的目光:“好了,謝謝。”
程季恒目光深邃地看著她,語氣淡淡:“不客氣。”
……
他們倆從山上下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多了,時間緊迫,陶桃本想趕快回家做飯,因為晚上還要給奶奶送飯——奶奶中午打營養液,隻有早晚需要準備飯菜——但是程季恒沒同意,先帶著她去了距離景區最近的醫院處理了手背上的燙傷,然後才陪著她回家。
從景區到家也需要先坐大巴再倒公交車。
陶桃在距離家屬院的前一站就帶著程季恒下了車,因為前一站的下車點旁邊有個農貿市場,她要先買點菜。
她記得早上奶奶叮囑過她,要多燉骨頭湯給程季恒喝,這樣他的手臂恢複得快,所以她先去了肉攤,買了兩斤排骨,又買了一斤帶皮五花肉——她也沒忘了程季恒想吃紅燒肉的事情。
買完肉,她又在中間買菜的攤位前轉了幾圈,買了一斤青菜、幾隻胡蘿卜、兩根玉米和兩根蓮藕。
程季恒一直緊跟在她身邊,攤主稱量好的東西遞過來後,他順手就接住了,就好像幫她提菜這種事他已經幹了好多年一樣。
買完菜後,他們倆步行回了家。
到家之後,陶桃從程季恒手中接過了裝菜的袋子,去了廚房,準備做晚飯。
程季恒換好鞋後也去了廚房,剛好看到她拿出了洗菜盆,立即說了句:“你別動了,我洗。”
陶桃這才想到了自己的手上還包著紗布,但她又想到了程季恒的手也是今天才剛拆石膏,就遲疑地問了句:“你的手行麼?”
程季恒:“肯定比你的強。”
陶桃:“……”
歎了口氣,她隻好把洗菜的任務交給了他。
在他站在水池前洗菜的時候,她站在了案板前,拿著刀切肉,耳旁充斥著嘩啦啦的流水聲。
廚房很小,堪堪容得下他們兩個人。外麵的氣溫很高,廚房內更是悶熱。
但陶桃卻一點也不覺得熱,反而神清氣爽。
耳畔的流水聲像是歡快的音樂,令她心曠神怡,還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
她又想到了小時候。
每逢假期,爸爸媽媽不用工作,也會像她和程季恒現在一樣,共同擠在這間小小的廚房裏給家人做飯,隻不過角色對換了一下,一般是媽媽洗菜,爸爸負責切菜做飯。
那個時候,他們倆會一邊做飯,一邊討論著學校裏的事情或者家中的事情。
很平凡,但是很溫馨。
在他們倆做飯的時候,她不是待在自己的房間裏寫作業,就是和奶奶一起待在客廳裏看電視。
在她的記憶當中,追幸福的事情就是一邊看著電視一邊等待著爸爸媽媽喊她吃飯。
此時此刻,她竟然又感覺到了這種平淡卻溫馨的幸福。
隻不過現在和小時候相比,缺少了點說話聲。
她決定說點什麼。
想了想,她問了句:“你是哪裏的人?”
她從來沒有問過他這個問題。他雖然也講述了自己的過去,可是卻沒有提過自己是哪裏的人。
程季恒正在洗菜的手一頓,不過很快就恢複了正常,不假思索地回道:“西輔。”
他不想把東輔和雲山混在一起,所以需要用西輔為擋板把它們隔開。
東輔才是他的人生,是現實,雲山的一切都是消遣而已,包括這顆傻桃子。
陶桃並沒有懷疑他說的話,略帶驚訝地看著他:“你竟然是西輔人?”
程季恒輕笑:“怎麼了?不像麼?”
“不是不像,隻是我沒想到而已。”陶桃解釋道,“我一直很想去西輔。”
程季恒:“為什麼?”
因為那年父母在去山區支教前,曾答應了她,回來後一定會帶著她去西輔玩。
但是他們卻再也沒有回來。
不過沒關係,她現在長大了,可以自己去了。
“因為我爸媽曾經說過,西輔是一座很美麗的城市。”她沒有跟程季恒說的那麼詳細,是因為不想提起傷心事,“在我小時候,我爸還經常說‘你要好好學習,以後去西輔吧,西輔很漂亮,努力考西輔大學,到時候爸爸媽媽就陪你去西輔’。”
她模仿著爸爸的語調說話,逗笑了程季恒:“你為什麼沒有去?”
陶桃猶豫了一下,最後選擇說實話:“因為蘇晏在東輔大學。”
她整個青春期,一直在追隨者蘇晏的腳步。
雖然這段暗戀無疾而終,但她不得不承認,她確實因為這段暗戀而變得更加優秀了。
她現在不再喜歡蘇晏,卻也不討厭他,而且一旦放下了幻想和執念,有些事情也能理智麵對了:“其實我並沒有覺得喜歡他是一件很浪費時間的事情,我也不後悔喜歡了他那麼多年。人在青春期都會有迷茫的階段,在經曆了青春期之後,會變成什麼樣的人,最關的地方還是在於青春期時的目標,有些人的目標是考上好的大學,有些人的目標是畢業,有些人的目標是混日子。那個時候,我的目標就是蘇晏。”
她沒有父母,沒人會在青春期的時候引導她該怎樣成為一個獨立自強的人,那個時候的她就像是航行在一片無際的大海之中,分不清東西南北,蘇晏是她唯一能看得到的目標,所以她才會奮力地朝著他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