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她回道:“再也別離開她了,她很喜歡你,也很需要爸爸。”
程季恒語氣堅決地保證:“我不會離開她,也不會離開你,我一定會對你們好。”
陶桃不置可否:“你對她好就行了。”之後她沒再說話,悶頭收拾玩偶。
程季恒再次感受到了一股無力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她相信自己。
他也不想讓她隻是為了女兒才決定重新和他在一起,因為他不想再讓她委屈自己,於是起誓般對她說道:“無論我們兩個有沒有在一起,也不管你愛不愛我,願不願意嫁給我,我都會對小奶糕好。”最後,他又一字一句地補充道,“哪怕你一輩子不願意嫁給我,我也會愛你一輩子。”
陶桃還是那句話:“我隻需要你對小奶糕好。”將最後一個玩偶裝進箱子裏後,她扣上了箱蓋,一邊扯膠帶一邊對程季恒說道,“你出去陪她吧,我真的不需要幫忙,沒多少東西。”
程季恒不想走,他想一直賴著她。
正在這時,客廳裏忽然響起了女兒的聲音:“我、們一、起~學貓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在你~麵前撒、個嬌,一起喵、喵喵、喵喵~”
小奶音十分清脆,就是這音調忽高忽低,斷句清奇,程季恒蹙著眉頭聽了半天也沒聽出來小家夥在念什麼,於是就問了陶桃一句:“她在讀什麼?”
陶桃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認:“她在唱歌,《學貓叫》。”
程季恒:“……”
陶桃對於女兒唱歌跑調這種事已經習以為常了,自從這小家夥學會唱歌開始,就沒有一句歌詞能唱準過,再嚴謹點來說,她唱歌根本就不是跑不跑調的問題,而是壓根找不到調。
別人家孩子頂多是五音不全,這丫頭壓根就沒有五音。
陶桃自己唱歌也不跑調,還曾得過校園歌手大賽一等獎,所以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女兒唱歌怎麼會難聽成這樣。
現在,她忽然有了個不成熟的猜測——她從來沒有聽過程季恒唱歌,一次都沒有,哪怕是在他洗澡的時候。
為了證實這個猜測,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程季恒問:“你唱歌跑調麼?”
程季恒一臉乖巧地看著她:“什麼?中午吃什麼?吃什麼都可以,我不挑。”
陶桃:“……”
大概是有答案了。
她又問了句:“你能唱一句讓我聽聽麼?”
程季恒麵不改色:“吃火鍋?可以,等她上完課我們就去吃火鍋!”
陶桃:“……”
大概是,家族遺傳性的,唱歌沒調。
確定了答案之後,她沒再往下問,又從床底下拿出來了一片大紙板,紙板打開後就變成了紙箱。
隨後她開始收拾書架。
程季恒沒有離開,幫著她一起收拾。
這四年來她買了不少書,從胎教啟蒙到新生兒護理,再到兒童教育和心理,除此之外,書架上還擺著許多兒童讀物與繪本。
程季恒第一次看到這麼多有關兒童教育類型的書,裝了一整個箱子都沒有裝完。
為了女兒,她真的付出了所有。
忽然間,他特別佩服這顆傻桃子,她是他所見到過的最有韌性的女人,也是他所見到過的最完美的女人。
如果不是因為生活的束縛,她一定會成為一個非常出色的人才。
她的人生也不應該一直被生活束縛著。
在她封箱子的時候,程季恒問了一句:“你什麼時候考研?”
陶桃回道:“今年肯定來不及了,隻能準備明年的考試。”
程季恒:“讀完研究生之後有什麼打算麼?”
陶桃:“我想當老師。”
程季恒:“哪個階段的老師?”
陶桃垂下了目光,她忽然有些難為情,似乎是在為了自己的理想而羞恥。
她覺得自己配不上那麼好的目標,也沒有能力達到那麼好的層次。
有點像是癡人說夢。
程季恒似乎猜出來了她的想法:“大學教授?”
陶桃臉紅了,下意識地否認:“我沒有,我就想當個初中老師,和我爸媽一樣。”
程季恒置若罔聞,直言不諱地說道:“為什麼覺得自己不行?你能考得上東輔大學的化學係,還能每學年都考年級第一,甚至爭取到了保研的資格,為什麼會覺得自己不配當大學老師?”
陶桃心跳如雷,有種秘密被無情戳穿的感覺,又像是被釘在了恥辱柱上,而他連一條遮羞布都沒給她留。
她討厭程季恒。
她甚至都快哭了,紅著眼圈看著他:“跟你有什麼關係?”
她才不需要他的認可,也不需要他的點評,更不需要他的施舍。
她就是一個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人,廉價又沒用,幹著一份庸俗的工作,掙著微薄的錢財,甚至不能給女兒提供最好的生活,隻能靠出賣自己來滿足女兒的願望。
她這麼低賤的人,怎麼能登上最高學府成為一名教授呢?她也沒那個能力成為教授。
教授最低門檻也是博士生,她現在連研究生都不一定能考得上。
望著她淚眼模糊的目光,程季恒忽然明白了什麼。
四年的時光,蹉跎了她的銳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