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隻想和離的第一天(1 / 3)

洋洋灑灑的雪花落下,寂寥無聲,這是入冬來的第一場雪。

屋內牆角處的火盆散發著融融暖意,纖長的睫毛翹動,甄玉棠緩緩睜開眼睛,臉色有些蒼白。

“姐姐,你醒了。”床榻邊的小姑娘驚喜的出聲,眼眶卻是紅紅的。

甄玉棠勉強衝她一笑,聲音透著病弱的沙啞,“又睡了這麼久,阿芙,你扶我起來靠一會兒吧。”

在阿芙的攙扶下,甄玉棠倚靠著床頭,她穿一身淺藕色的寢衣,柔柔烏發搭在細肩,雖是在病中,少了些往日的明媚,卻像枝頭臘梅上的一點素雪,清麗柔弱。

阿芙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一個多月前,她莫名其妙的生了病,阿芙腳不離地的守在她的床榻前。

看著她眼底的青黑,甄玉棠很是心疼,“阿芙,這段時間你辛苦了,我沒事,你回去歇一會兒吧。”

阿芙搖搖頭,聲音還帶著輕微的哭腔,“姐姐,我不累。”

聽到阿芙說話時的哭腔,甄玉棠心裏也不好受,她今年不過二十六歲,一直以來她的身體也很康健,不曾有過棘手的大病。

可是不知怎麼回事兒,從上個月起,她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請了不少大夫來府裏診治,也吃了不少湯藥,卻未有一絲好轉。

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她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

甄玉棠輕輕開口,“有丫鬟婆子照顧我,你千萬別累著自己。”

“姐姐,你放心,我不累的,小時候我生病,都是你照顧著我,現在換我來照顧你。”

阿芙又道:“姐姐,外麵下雪了,你冷不冷?”

下雪了?甄玉棠懨懨的臉上多了些神采,“我不冷,阿芙,你把窗牖開一扇,我想看一看雪。”

甄玉棠貪戀的望著窗外,這或許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京城的落雪。

素白的雪花飄飄洋洋,清冽的氣息透進來,可以聞到淺淺的清香。

這是今年以來的第一場雪,若不是身子突然變得虛弱,她可不願待在屋裏。

“阿芙,我本來想著等開年後,給你挑一個如意夫婿,如今怕是不能夠了。”甄玉棠頓了頓,繼續說下去,“我已將你的親事托付給大伯母,你想要找一個什麼樣的夫婿,不必害羞,盡數告訴大伯母。”

眼眶湧上淚珠,阿芙啜泣出聲,“來為姐姐診治的大夫肯定是庸醫,醫術不精,姐姐的病情才遲遲沒有好轉。姐夫就快回來了,他之前在信中說會帶回來一位兩廣地區的名醫,到時候姐姐一定會很快痊愈的。我不要讓其他人準備我的親事,我隻要姐姐。”

甄玉棠歎口氣,安撫道:“好了,別哭。”

她何嚐不想操持自己妹妹的親事,若是可以,她還想看著阿芙出嫁。隻是,她的身子一日比一日虛弱,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她怕是不能陪著阿芙走下去了。

這時,一個侍女急匆匆進來,欣喜的道:“夫人,大人回府了。大人顧不上進宮麵聖,還帶來回一位名醫,來為夫人您診治。”

聞言,阿芙也激動起來,“太好了,太好了,姐姐,姐夫回來了。”

甄玉棠一怔,隨即輕輕笑了笑,並未說什麼。原來在她離世前,還可以見一眼她的夫君啊!

屏風後傳來腳步聲,甄玉棠望過去,一道頎長的男子身影映在屏風上。那修長的身影越過屏風,出現在甄玉棠眼前。

男子大步朝她走來,步履沉穩,身軀修長而清瘦,劍眉挺鼻。他身上披著的錦氅沾了些素雪,點點雪花很快化為水漬,氅衣變得濕潤,露著微涼的寒意與趕路的風霜。

這就是甄玉棠的夫君,阮亭。

她的夫君回到了京城,而她,已與阮亭數月未見麵。

甄玉棠靜靜的看著他,阮亭清瘦許多,眉宇間帶著淡淡的疲意,卻無損其俊逸。

阮亭去嶺南處理興風作浪的亂/黨,一個半月前,甄玉棠突然生病,消息通過驛站加急傳給阮亭。

從廣州回到京城最快也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而阮亭這次僅僅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就趕回來了,也不知路上跑死了幾匹馬。

甄玉棠毫無波瀾的心湖微微漪動,阮亭急著趕回來,是為了她嗎?

很快,她又嘲笑自己自作多情了,即便阮亭急急趕路回來是因為她,這又能證明什麼呢?縱然是一隻貓狗,相處久了還有感情,更何況她與阮亭成親已有十年時間!

阮亭快馬趕回來,並不是離不開她,也不是思念她、舍不得她,隻是因為她是他的夫人,她陪在阮亭身邊的時間長了些而已。

漆色的眼瞳落在甄玉棠身上,阮亭眉頭微皺,從他認識甄玉棠的那天起,甄玉棠留給他的印象便是驕縱而明媚,正如她名字中的“棠”字一樣,時時刻刻似初夏的海棠花般妍麗動人。

可是眼前的甄玉棠,臉色透著病弱的蒼白,不見那些晃人眼的明豔。

甄玉棠輕輕笑了下,“你回來了。”

阮亭“嗯”了一聲,並未多說什麼,“李大夫醫術精湛,先讓他為你診治。”

甄玉棠伸出手腕,李大夫為她把脈之後,眉心擰了擰,看了阮亭一眼,起身離去,阮亭也跟著出去。

見狀,甄玉棠看向一旁立著的阿芙,“阿芙,你姐夫回來了,你先回去吧。”

阿芙不願離開,“姐姐,姐夫找的大夫必定不是等閑之輩,我想知道你的病情,這樣我才放心。”

甄玉棠誘哄道:“有你姐夫在,你有什麼可不放心的!聽話,你先回去,待會兒我派人告訴你一聲就是。”

姐夫與姐姐幾個月沒有見麵,兩人想必有很多話要聊,她待在這裏確實礙事,阿芙乖巧的點點頭,“姐姐,那我先回去了。”

臨出屋前,阿芙心裏突然慌亂起來,不知怎麼回事,她總覺得她就快失去姐姐了。

她扭過頭,不舍的盯著甄玉棠,“姐姐,你會好好陪著我的,是嗎?”

在燭光的映照下,甄玉棠的臉色越發的蒼白,唇角漾出一個淺淺的笑,“阿芙,縱然有一天姐姐不在了,大伯母、大伯父還有你姐夫,都會陪著你走下去的。”

喉嚨一瞬間變得酸澀,淚珠在眼眶裏打轉兒,阿芙低著頭“嗯”了一聲,長姐如母,姐姐是她唯一的家人,她已經失去了爹娘,她不想再失去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