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鄭玄便病了,那晚上河圖洛書,占卜之事,他再也沒有提起,遇到弟子問起,隻是說:“讖緯之學,鬼神之事,不可信也。讀聖人之書,研其精義,遵循世界規律,必須身體力行,逆流而上,哪有捷徑可走?慎之,慎之!”
劉繇便攜了劉裕,利用這幾日時間,與一起求學的師兄弟多加親近親近,劉繇出手大方,官職又高,名聲響亮,在一群還未出仕的士子中,猶如鶴立雞群,明亮而璀璨,常常被士子們懷著敬佩的感情,深情地叫一聲“師兄”。劉裕長得可愛,鬼點子又多,也為士子們所喜歡。
劉繇也認識和熟悉了頗多富有才華士子,例如冀州的崔琰、公孫方,例如青州本土的張逸、劉熙,兗州山陽人郗慮等等,還有北海本地青蔥少年孫乾。
皆青年俊秀。可以論道理,也可以談理想,可以交流學問。
這時代通訊遠比後世落後,你講一段學問,我說一次遊曆,他道一方風土人情,不知不覺中既拉近了距離,又增長了知識,口水唾沫飛濺,思想激烈碰撞,酒與茶交錯間,青年、少年們慢慢地就熟悉了。
淡然還是激進,勤奮還是懈怠,不同的世界觀,不同的價值觀,激烈地碰撞著。或許在兩千年後的物資社會中,並不重要,因為兩千年後的社會是一個階層固化,中上層拚爹,下層才子們,就算就千般本事,萬份才幹,也不過泯滅於眾人間的社會,隻有金融和互聯網等新興產業或許有些機會。
但鄭玄這個學派,青年人居多,雖然大部分有著學者的淡然超脫,卻也有著學者的激進。他們並不將社會性的問題歸罪於社會,歸罪於經濟層麵。而是認為社會的不公,在於皇帝荒淫,政治混亂,尤其宦官的亂政,將十常侍的定在鬥爭的對立麵上,釘在道德的恥辱柱子上。
其實不僅鄭玄學派如此,大部分黨錮之亂的被禁錮的士族,甚至沒有禁錮的士族,都這樣想:他們並不從自身上麵,找尋矛盾的根源,或者說他們根本不知道很多社會問題來自於士族自己,尤其是來源於士族激烈的土地兼並。
他們認為,社會的不公,是因為政治的混亂,禮儀、孝道等道理沒有在世界得到推行。或許其中有少數人,已經認識到了社會階層固化、上下層對流困難的問題,但並不認為這是問題,因為漢家自有法度,官員原本就多來自於軍功貴族和世家大族,西漢初年尤其是這樣。
劉繇對某些師兄的評價很高,認為象崔琰、郗慮等有州郡之才,而劉熙在學術方麵的造詣是師兄弟中拔尖的,劉熙尤其擅長漢語訓詁和形聲字,有開山立派的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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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之相反,劉裕看到士子們激烈而偏離的世界觀,既痛心,也鬱悶,知道若不將主流思想觀念的方向加以改變,東漢漢末年的思想最終還是會走向“玄學”,士族最終會走向“兩晉”的腐化和脫離實際,階層定會因為“九品中正”製而固化。
他努力地與士子們辯論著,舉出大量的數據,來說明土地兼並對社會的嚴重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