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爾的意識是混沌的,睜開眼睛醒來的第一時間,她的雙眼被眼前刺眼的光線刺得微微閃了閃。身體依然輕飄飄的,像是在雲裏霧裏。
但當她看到眼前那張熟悉的男人的臉時,混沌的眼神忽然一僵,徹底醒了。
她定定地看著男人半晌,有些不確定地喊了聲。
“陸聖擎?”
陸聖擎扯了扯嘴角,眼中溫潤,語氣也不由得低緩了下去,輕聲應道。
“是我。”
他說著話,附身越發靠近,想要和她額頭抵著額頭,卻聽到燕爾忽然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動作一頓,下一秒已經抬手按了床頭的呼救領。
“我是陸聖擎,我太太醒了,讓醫生過來。”
說完話,低頭再看燕爾,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那一絲茫然褪去,眼神很平靜,沒什麼情緒的起伏,但疏離,卻很明顯。
不過片刻的功夫,醫生就帶著護士急匆匆地推門進來。
給燕爾做了一些列檢查之後,醫生摘下聽診器,轉頭對站在床邊的陸聖擎客氣地說道。
“陸先生不用但心。太太在之前,肺裏吸了不少塵土,又因為嚴重缺水。剛醒來有這種反應很正常,等藥效發揮,慢慢就好了。”
陸聖擎點點頭,一連將近三十多個小時沒合上的眼睛裏,充斥的那一抹紅意,看起來還是有些駭人。
“辛苦。”
醫生點點頭,轉身對床上的燕爾輕聲說道。
“太太好好休息,晚上八點,我會準時過來,再給您檢查身體。”
燕爾靠在床頭,臉上在窗外白日陽光的映襯下,越發顯得蒼白透明得嚇人,她咳嗽了兩聲,從沙啞幹澀的嗓子裏擠了兩個字出來。
“謝謝。”
醫生和護士一走,房間裏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陸聖擎見燕爾靠在床頭都顯得吃力,神色體力都有些吃不消,轉身走過去,伸手握住她的肩頭,想要讓她躺下。
“你......”
可手剛碰到她肩頭的片刻,燕爾整個人忽然像是受驚的小鹿一般,猛地抬頭瞪著陸聖擎,身體不由得向後躲了躲。
那眼睛裏的一抹驚懼和抗拒的神色,陸聖擎看得分明。
已經兩次了。
上一次,她在昏迷間的空隙這樣看他,是內心深處的潛意識。
而這一次,是如今對他最直白的態度。
陸聖擎的手懸在半空中,眼睛裏殘存的溫潤情緒仿佛也在那一瞬間被定格了一般。他眯著眼睛,定定地看著燕爾的眼睛,良久才問。
“怕我?”
燕爾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抬起來,下意識地想要揪緊跟前的被單,手上卻一陣鑽心的疼痛,頃刻間襲來。
她一低頭,就看到了自己纏著白色紗布的,十個手指頭。
她想起在倉庫裏經曆的一切,她的手指頭都流了血,皮肉都模糊了,身體裏的水分都沒了,嗓子都喊幹了。
可這個她原本以為可以相濡以沫,糾纏一生的男人......
燕爾看著自己的手指頭,忽然就笑了。
“怕。怎麼能不怕?和你陸聖擎靠的越是近,可能距離死亡的距離就越是近。我天生膽小,還想多活幾年,給我外婆養老送終呢!”
他明知道她有幽閉恐懼症,還是讓人把她關了起來。明知道如果時間再長,可能會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