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耐心等待和默默配合換來的效果就是睜眼的一刻,何盡歡頓時切身領悟到某句話的真諦——
佛靠金裝,人要衣裝。
退回到之前美容的外間,整麵牆壁的鏡子裏倩影亭亭。
為配合裙子主打的清簡風,頭發被兩位店員盤成一個不高不低的發髻在腦後,鬢旁特意垂落的兩縷發絲燙成柔媚又俏皮的小卷兒,和裙子所展現的嫵媚細節兩兩呼應,從男店員高舉的鏡子相照中可看到,發髻中間凹進去的旋渦間巧妙嵌入一顆瑩潤珍珠,兩隻耳垂上沒有選用誇張華麗飾品,仍然是兩顆色澤光度一模一樣的小珍珠,蕾絲拚接遮擋的緣故,沒有項鏈,右手手腕帶上條特製手繩,漆黑如墨的繩上同樣是兩顆不大不小的珍珠,仿佛一對緊緊依偎的戀人,無論手繩如何轉動,它們始終相靠在一起。
兩條纖細白嫩的腿和黑裙相映成趣,腳上蹬的高跟鞋也是黑色,構成鞋麵的每一條上鑲滿細碎水鑽。
“怎麼樣,滿意嗎?”Jack上上下下打量好久,終於給了忙乎一兩小時的店員一個大拇指。
“你眼光真好。”
她由衷讚歎,此刻的自己,不正像穿上水晶鞋、搖身變得美麗動人、坐上南瓜車去見王子的灰姑娘麼?
而且,Jack深諳她心啊,沒有選用昂貴的鑽石或招搖的黃金作為首飾點綴,選的是珍珠,她一直喜歡的珍珠。
外婆說過,每一隻蚌產珠的過程極其痛苦艱難,它們不能輕易放棄,隻要咬牙堅持到最後,才能孕育出圓潤光滑的珠子。
一如在世做人,哪能沒有荊棘坎坷,熬過去,挺過去,最後才能獲得畢生珍貴。
“那當然。”
Jack頭一揚,瀟灑打出一個響指,身一轉,打開身後林立各種精美小瓶的白色櫃子,帶著骷髏頭戒指的食指像彈琴一樣劃過它們。
最後,他的手長久停在一支三棱柱簡約造型,上配以磨砂銀蓋,頂端一顆銀色珍珠的瓶上。
何盡歡認得,那是日本鼎鼎大名的Issey Miyake,三宅一生的代表香水作品,一生之水。
輕輕握住那隻看起來高貴典雅的瓶子,Jack的臉色看起來非常奇怪,似在糾結什麼。
“要用這支香水嗎?”
櫃子裏少說也有上百支香水,以Jack的超強記憶對每一種了若指掌不是什麼難事,何盡歡不明白他在猶豫什麼,怕不合適?
像是沒聽到似的,Jack兀自沉默,隻顧專注的盯著瓶身。
良久,他終於開口,聲音裏約帶了幾分暗啞:
“何盡歡,你愛縱遙嗎?”
莫名其妙的問題讓何盡歡愣住,可是Jack神色實在和平時大大不同,她踟躕片刻,鄭重點頭。
“如果有一天,他不再擁有秦氏掌權人的身份,甚至你發現他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也愛嗎?”
她再次點頭,聽到答案的Jack展顏一笑,露出兩排潔白得閃閃亮的牙齒,親自朝半空中噴出香霧。
糅合了東方花香與泉水中的睡蓮的清新花香調頃刻彌散,在鼻尖蕩漾出一曲旖旎旋律。在他的注視下,何盡歡緩緩步進以玫瑰,鳶尾和睡蓮為前調的薄霧中,不知道為什麼,Jack的眼神充滿悲憫,像教堂裏通熟經.文通透人生的牧師聆聽教徒懺悔時的那種悲憫。她以為他是為自己的回答而為朋友秦縱遙感到寬慰,後來才知道,其實不是,他隻是對一頭紮進人生大棋局的癡男怨女發自內心的理解和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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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晚霞變幻,整座城市宛如跌進一場奇異夢境,比白天多出幾分溫柔。
接近暮色的天空呈現出一半深藍一半金紅,兩岸樹影重重,前方車流不息。
雲夢山植被豐富茂盛,占地麵積巨大,號稱潭城絕無僅有的天然氧吧,山腳別墅群住的非富即貴,不過,類似秦家這種獨自占一大塊地盤,自建連體別墅,還帶花園,泳池,高爾夫等配套設施的,為數不多。車徐徐從正馬路拐向通往老宅的簇新柏油路,聽徐唐說秦縱遙正在大門口等待,何盡歡的心稍稍平穩下來,不管心情如何,有在他身旁就意味著心安。
天色暗淡,路兩旁樹密草繁幽然無聲,每隔五十米一盞黑色複古路燈燈盞,仍然太不太清楚。
車開進去大概三四公裏,一道闊氣鏨花鐵門大大打開,長身玉立的秦縱遙沉靜立在門口,波瀾不驚。
“來了。”
他拉開車門,朝何盡歡微微一笑,伸出右手,幽深如井的眼神閃過刹那的驚豔。
“謝謝。”第一次盛裝出現在他麵前,她有點不自在,“沒有等很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