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進來便始終沒有開口的梁澤靜靜凝望著嘴唇張了張,還主動將手撫上來的女孩,一時間百感交集,各種滋味湧上心頭。大半個月的時間其實並不算長,隻是,眼看她隻能安靜躺在裏麵,一副毫無生機的樣子,他的心裏,真的好難受:有自責的內疚,也有真切的心疼。因此,雖然自己不能進去,還是每天會來守在外頭——
他永遠無法忘記在肯尼亞,於佩風風火火衝進屋飲血之後說過的話:
與其怕你一個孤獨寂寞冷,與其留我再外麵魂不守舍的等,還不如進來陪著你……
眼看她隻能躺在隔離的重症監護室,他所能做的,也唯有陪著她,一遍又一遍的祈禱,讓上天將那個明媚快活的女子留在人間。
或者說,留在身邊。
“聽不到啊……”
於佩喃喃念叨,有些失望,剛剛應該叫老秦給自己一個手機,這樣就能和他打電話啊,真笨。
想了想,她正要打手勢,隻見外麵眸光幽幽的男人正舉起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她不要再說,待她點頭表示知道之後,那根修長勻稱的手指緩緩往下,以極慢極慢的速度開始在玻璃窗上寫著什麼。兩人是麵對麵的位置,於佩仔細盯著他的手指移動,生怕錯過一撇一捺,從而看不清楚他寫的是什麼。
四個字,他寫了很久。
直到最後一筆落下,眼神灼灼的於佩忽然用力抿住嘴唇,兩顆眼淚滑落的同時,嘴角同時揚起一抹開懷的弧。
君子一言——
他寫的是君子一言。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她幾乎是立刻便明白過來,他指的是自己醒來前關於兩人最後的對話。
他說,你願意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們試著相愛,試著在一起嗎?
他說,憐憫,感激,內疚或責任他全部不能否認,但還是希望能用時間去證明……
兩朵紅雲悄悄飛上蒼白瘦削的麵龐,她就這麼望著玉樹臨風的他,隔著一扇厚厚的玻璃,即使沒有說任何話,彼此卻已明白,兩個人想要說的話,皆在剛剛的四個字當中。緩緩深處右手隔著玻璃與他的右掌相對,同樣百感交集的於佩用力點頭,表示她明白他的所說,理解他的所做,更記得他們之間有過的對話。
“梁先生,我們已經準備妥當,現在要帶於小姐去做全麵檢查。”
護士推門而入,輕輕打斷這一對凝視彼此的男女。
梁澤轉身,道謝過後,不容拒絕的道:
“我要陪她一起。”
“可是許醫生說……”
“不管許醫生說什麼,我都要陪她一起。”
梁澤溫和而堅定的回應,隨後回頭,看向玻璃窗內兀自朝這邊淺笑的女孩——
自己肯定是要陪她一起的,不是麼?
恰如在肯尼亞,她義無反顧的陪伴過自己。
估摸自己也勸不動,護士沒有再說什麼,默默用卡打開門禁。
這大半個月,梁澤從最初的虛弱到慢慢恢複,始終堅持不變的就是每天守在外頭,期望第一時間得到於佩蘇醒的消息,她全看在眼裏,還曾在心裏嘀咕過,這位梁先生真是夠重情義啊,後來才知道,裏麵躺著的於小姐更勇敢執著,如此般配的兩個人,從此以後,都會選擇陪伴在對方身邊了吧。
有情人終成眷屬,說的就是這種情形吧?
護士推開門,交代幾句後,領著佩戴上特製口罩的於佩往外走。
她清晰的看到,守在外麵的溫雅男子正朝這邊露出海水般的溫柔笑意,身旁的女孩臉上亦是笑靨似朝霞般燦爛。
嗯,有情人終成眷屬,便是此情,此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