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洛溪想了片刻,道:“這屋子是建在一個汙泥湖沼之中。你瞧瞧清楚,那兩間茅屋是否一方一圓。”
夏洛熙睜大眼睛望了一會,喜道:“是啊!溪兒,你甚麼都知道。”
冷洛溪道:“跟著我,走到圓屋之後,對著燈火直行三步,向左斜行四步,再直行三步,向右斜行四步。如此直斜交差行走,不可弄錯。”夏洛熙依言而行。落腳之處果然打有一根根的木樁。隻是有些虛晃搖動,或歪或斜,若非冷洛溪輕功了得,相扶與他,隻走得數步便已摔入了泥沼。夏洛熙凝神提氣,直三斜四的走去,走到一百一十九步,已繞到了方屋之前。那屋卻無門戶,冷洛溪低聲道:“從此處跳進去,在左首落腳。”說完冷洛溪抱著夏洛熙越牆而入,落在左首,不由得一驚,暗道:“果然一切都在溪兒意料之中。”原來牆裏是個院子,分為兩半,左一半是實土,右一半卻是水塘。夏洛熙跨過院子,走向內堂,堂前是個月洞,仍無門扉。冷洛溪悄聲道:“我們進去罷,裏麵再沒古怪啦。”夏洛熙點點頭,聽著冷洛溪對裏麵的人朗聲說道:“冒昧進謁,實非得已,尚請賢主人大度包容。”說畢停了片刻,才走進堂去。
隻見當前一張長桌,上麵放著七盞油燈,排成天罡北鬥之形。地下蹲著一個頭發花白的女子,身披麻衫,凝目瞧著地下一根根的無數竹片,顯然正自潛心思索,雖聽得有人進來,卻不抬頭。冷洛溪輕輕將夏洛熙扶到一張椅上,燈光下見她臉色憔悴,心中甚是心疼,欲待開口討碗湯水,但見那老婦全神貫注,又生怕打斷了她的思路,一時不敢開口。夏洛熙坐了片刻,精神稍複,見地下那些竹片都是長約四寸,闊約二分,知是這個時代計數用的算子。再看那些算子排成商、實、法、借算四行,暗點算子數目,知她正在計算五萬五千二百二十五的平方根,這時“商”位上已記算到二百三十,但見那老婦撥弄算子,正待算那第三位數字。夏洛熙脫口道:“五!二百三十五!”那老婦吃了一驚,抬起頭來,一雙眸子精光閃閃,向夏洛熙怒目而視,隨即又低頭撥弄算子。這一抬頭,二人見她容色清麗,不過二十左右年紀,渾身散發出一種仙人氣質。那女子搬弄了一會,果然算出是“五”,抬頭又向夏洛熙望了一眼,臉上驚訝的神色迅即消去,又見怒容,似乎是說:“原來是個小姑娘。你不過湊巧猜中,何足為奇?別在這裏打擾我的正事。”順手將“二百三十五”五字記在紙上,又計下一道算題。這次是求三千四百零一萬二千二百二十四的立方根,她剛將算子排為商、實、方法、廉法、隅、下法六行,算到一個“三”,夏洛熙輕輕道:“三百二十四。”那女子“哼”了一聲,哪裏肯信?布算良久,約一盞茶時分,方始算出,果然是三百二十四。那女子伸腰站起,但見她額頭滿布皺紋,麵頰卻如凝脂,一張臉以眼為界,上半老,下半少,卻似相差了二十多歲年紀。她雙目直瞪夏洛熙,忽然手指內室,說道:“跟我來。”拿起一盞油燈,走了進去。冷洛溪扶著夏洛熙跟著過去,隻見那內室牆壁圍成圓形,地下滿鋪細沙,沙上畫著許多橫直符號和圓圈,又寫著些“太”、“天元”、“地元”、“人元”、“物元”等字。冷洛溪看得不知所雲,生怕落足踏壞了沙上符字,站在門口,不敢入內。夏洛熙畢竟來自科技發達的未來世界,又是數學才女,頗精曆數之術,見到地下符字,知道盡是些術數中的難題,那是算經中的“天元之術”,雖然甚是繁複,但隻要一明其法,也無甚難處(按:即今日代數中多元多次方程式,我國古代算經中早記其法,天、地、人、物四字即西方代數中X、Y、Z、W四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