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剛剛躺下去不久,正要朦朧睡去,聽到了手機響,拿起來一看又是季永源,按下接聽鍵說:“你中午沒有休息?身體怎麼樣?”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清溪,我有那麼多的親戚朋友,也從來沒有人像你這樣對我的身體關心,每次打電話都問我身體怎麼樣,我真的很感動。”
清溪反倒而語塞。她想到他的時候,馬上會想起他身體不好,所以也就順口說了出來,自己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想和你見個麵,不知道你……願不願意?這多少年了,都無法聯係到你,我真的很想見見你和你說說話。”
聽到季永源這樣說,清溪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是沒忘了他,可是現在對他的感覺已經變得陌生,想到就算見麵也無話可說,本來打算說自己沒空的,可想到他那樣的身體,終於不忍,於是說:“好。”
“清……溪……”
清溪的目光迎著聲音望過去,一眼就看到了季永源。季永源正在望著清溪,兩個人目光相撞,季永源的目光如同被火燙了一下,慌亂地躲閃,然後投到了地麵上。清溪卻平靜的如同麵見一個極平常的小妹妹,被季永源襯托的反而有點居高臨下了,她的心沒有一絲漣漪,所以眼神更清亮、更準確地投到了季永源的身上。季永源一身黑色西裝,因為慌亂,微微低頭,所以身體微顯佝僂,和他很正式的衣著搭配在一起,看上去有點滑稽,就像戲裏的小醜一樣。清溪在想到小醜的時候,突然感覺到想笑,但嘴角剛剛抽動了一下,就再也笑不下去,濃重的悲哀湧上心頭,——她想到了麵對的是自己的初戀情人。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熙熙攘攘的人從他們身邊進出飯店,清溪卻沒有感覺。
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說了一句:“你早。”
季永源很艱難地笑了笑:“這麼遠,你是不是冷了?我們進去吧。”
“好。”
跟在季永源的身後,清溪怎麼也感覺不到自己是在和曾經相愛的人在一起,她無法把他和記憶中的他連接在一起。無論愛過也好,恨過也罷,真正見到了總該有個感覺的,可她就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如果硬要說有感覺的話,那就是冷淡,淡漠。她看著他的後背,就好像在看大街上隨便一個人的後背一樣,這讓她心中不好受。
推開飯店包間的門,他走到了左邊,然後對清溪說:“先坐下休息一會兒吧。”
清溪笑笑,坐到了他的對麵,看著他伸手把茶杯給她遞到麵前。根據這種情形她知道他已經在這兒等了一會兒了,笑著接過茶杯說了聲“謝謝”,這兩個字出口她看到季永源的手明顯僵了一下。他的動作讓她心中微微顫了一顫,那一刻她確定了季永源並沒有忘了她。她已經是快要四十歲的女人,生活的經驗已經告訴了她怎麼根據細節去判斷一些事情了。她知道她那兩個禮貌的字讓他體會到他們之間的距離——遙遠的疏離。為了掩飾,清溪接著笑了笑,“你不是在上班嗎,在上班時間外出會不會影響工作?”
“我的那點兒工作……沒事的,你放心。”他畢竟也是曆練半生的人,終於恢複了平靜,“你一直都很忙吧?”
清溪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我是給自己上班的,也沒什麼。”隔著大大的餐桌,目光注視著對麵的季永源,仿佛隔著永遠穿不過的距離。她悲哀地發現她曾經愛過的那個人不過是心中定格了的那個影子,她無法把那個影子和相隔了二十年的現實中的這個人融合在一起——二十年前的他和現在的他不是一個概念。
時間的力量真大,無論鐫刻的多深都無法和時間抗衡,沒有了聯係,誰都不知道誰的情況,他們都有了太多的變化。——原來就是這樣,她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她和他已經沒有了二十年前的感覺。但歲月也教會了她偽裝,盡管內心冷淡,她還是懂得如何應對眼前的局麵,把柔和的目光投放到他的臉上,她說:“我總以為你會過的很好,想起來的時候你也是原來的樣子,從來沒有想到過你會成了這樣。聽你說了身體不好,我一直都在擔心。你——好些沒有?”她的話是真誠的,她確實擔心他的身體。就算發現了自己對他的戀情蕩然無存,她也仍然擔心他的身體,她希望他健健康康,希望他過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