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禮興樂盛,始我宗周 第八十一章 腥風血雨戰東城(1 / 3)

王七年季秋,九月初八,陰雲籠罩,秋風呼嚎,秋雨滂沱。

午時未至,卻已是白晝如夜。遮天蔽日的雨幕,將天地染成一片灰蒙蒙。

數條裂天銀蛇劃破長空,照亮了整個鎬京戰場。攻守雙方兵刃反射出的寒芒,率先開始了無聲的較量。

今日的城南城北隻留下了不到兩千傷卒固守,而東城僅城牆上便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不下萬人。因為六部戎主終於選擇了合兵一處,他們的進攻方向隻有此刻已殘破不堪的鎬京東城!

及至今日,宗周除卻陷陣軍士及一萬秦人援軍,東城守卒尚不到三萬,而且幾乎人人帶傷。

豐鎬兩京已無男子甚至女子可以被征召,這僅剩的數萬兵馬,是宗周最後的力量。

可我們的敵人,依然龐大。

幾日大戰,六部戎人戰死不下十萬,傷者更是不計其數。可即便如此,六部戎人仍有近三十萬兵馬可供調遣。

一般而言,傷亡超過三成時,攻城方隻會愈發謹慎,以困為主,以攻為輔,甚至會保存實力,擇機退兵。但這次六部戎人卻一反常態,絲毫不顧忌己方的傷亡,休整一日後便整軍繼續攻城,由此可見,戎主們此戰決心不小。

心思電轉間,立於東城牆頭的我終於略微看清前方一裏外那一望無際的猶如黑色浪潮般的戎敵,與此同時,耳邊也傳來了宗周士卒略顯緊張地彎弓搭箭響動和粗重的呼吸聲。

戎敵行進的速度很慢,因為擋在戎卒前麵的,是一排橫亙數裏、連成高牆般的鉤援。

雨越下越大,風越刮越疾。

油鍋與火箭皆已派不上用場,唯有滾木礌石、冷箭銅矛和我宗周士卒的血肉之軀充當鎬京城的第一道屏障。

嘎吱——嘎吱——

一陣陣如萬蟻噬心般令人心煩意亂的鉤援輪動聲攀著雨幕率先登城,城牆上的所有人呼吸瞬間停滯,整個戰場卻也因此愈發靜的可怕。

戎人的號角自始至終都未曾響過,宗周的鍾鼓也沒有人敲擊。此刻我終於明白,真正的恐怖,並非因鍾鼓號角帶來的呼嚎恫嚇,而是來自臨戰時的死寂靜謐。

眼看著戎敵步卒已進射程,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緩緩將帝嗣從鞘中拔出,指向前方高聲喝道:“擊鼓迎戰!”

“王上有令,擊鼓迎戰!”

“王上有令,擊鼓迎戰!”

“王上有令,擊鼓迎戰!”

......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軍令一出,數名遞卒在城牆上馳馬傳訊,隆隆鼓聲隨即傳遍四野!

鼓聲一響,負責守衛東城各段的姒、嬴開、褒洪德、趙叔帶與我幾乎在同一時刻指揮著守卒。

“箭手聽令!”

三千弓箭手似乎早有準備,幾乎在同一時間彎弓搭箭!

“射!”我大吼一聲,徹底拉起了今日決戰的帷幕!

“射!”姒腰攜幹將莫邪,手持金槍遙指!

“射!”嬴開提勇戟斜指,指揮著身後秦卒!

“射!”褒洪德微傾忠槍,不動如山!

“射!”趙叔帶一手持盾,一手舉刀!

西北秋風裹挾著萬千利箭衝破重重雨幕,翻過戎敵的鉤援,狠狠地砸向不知其數的戎卒。

近前的大量戎卒視線為鉤援遮擋,還來不及舉盾便被射倒一片,後方戎卒縱然有盾兵護佑,但仍被後續的齊射射中了許多。

“啊!啊!啊!啊!”推著鉤援的戎敵在百多名戎將的催促下,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聲,竟使那沉重鉤援前進的速度達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嘭嘭嘭嘭嘭......我方弓手箭囊未罄,戎敵數十鉤援已先撞上了城牆,隨即一節節帶鉤長梯便在繩輪的帶動下咬住了女牆。緊接著,成百上千的戎人瘋狂地沿著長梯攀爬!

但見戎人攀梯,不用我發令,背斧力士扛起巨石圓木砸下,其餘近戰步卒紛紛擲矛為援。滾木礌石與利箭長矛組成的防禦頗有氣勢,也使得戎敵的攻勢瞬間減弱了一些。

隻可惜,宗周已經不能像第一日堅守那般準備充分,士卒們更是傷痕累累。幾名力士剛剛怒號著扔下了巨石,還沒等蹲身再取就被戎人羽箭射穿了喉頸;一旁的射手正欲彎弓,即被攀上女牆的戎人一斧砸扁了半個腦袋;而至於那扔斧子的戎人,剛登上城頭還沒站穩腳跟便被我宗周士卒撞了下去。

但是戎人就好像殺不盡一樣,撞下去一個,爬上來兩個。幾番城頭爭奪,反而是我宗周守卒越來越少,戎人越聚越多。

看到如此場麵,我知道很快城上便會混戰成一片,隨即大喝一聲傳令左右:“城在人在,城失人亡!殺!”說完我便朝戎敵最多處衝去!

“殺!”

“殺!”

“殺啊!”宗周士卒見我衝鋒在前,更加悍不畏死,奮勇殺敵!

剛砍下一名戎人的頭顱,又削掉另一名戎人的臂膀,此刻我的腦海裏,隻有兩個字——殺人!

殺人?殺何人?

殺敵人!

殺侵我宗周之敵人!

殺戕我黎民之敵人!

殺犯我華夏之敵人!

縱然敵人數量多我十倍,能怎樣?縱然諸侯援軍有心拖延,又如何?

即便宗周戰至隻剩我一人,我依然是這華夏的王,依然是那個身處血雨腥風腳踏屍山骨海的孤家寡人!

憑著這股義無反顧的豪情,我愈戰愈勇,愈戰愈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