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人盛傳,田丞相家的公子果園是個憨憨傻傻的家夥,長到15歲了,還大字不識幾個。按當時人說,就是投錯了胎,可憐田丞相一世英名,卻有這麼個不成器的兒子。
這不果園這一天昏昏沉沉上了一上午孔夫子的詩書禮易,孔夫子滿口之乎者也在上麵講的吐沫橫飛,下麵的果園卻聽得頭昏腦漲。一下課,果園便一路小跑溜了出來,鬼使神差地就走到了一個山洞前麵,果園伸了伸腦袋往裏麵看看,便小心翼翼的提了衣角走了進去。裏麵放了很多的書,另外就是一張書桌,一盞燈。果園撓撓腦袋,心想或許是某個前輩曾遊學至此吧,便走上前於桌旁坐下,隨手翻起麵前的一本書,誰料想手一吃痛一滴血便流了出來,滴在了書角上。
果園把手放在手裏吮吸著,緩解疼痛,眼角卻突然瞥見了一個負手而立的墨衣少年,背對著他。長長的黑發直至腰際。果園吃了一驚,呆呆地看著這個挺拔的少年,也忘了把手從嘴裏拿出來。
墨衣少年轉身,英氣逼人略帶冰冷的麵龐對著果園,如冰雪雕刻的俊美容顏,一下子就讓果園失了神。
“書靈言童見過主人”,墨衣少年微微頷首,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冰冷。
“主人?那你以後就是我的人了嗎?”果園還未回過神,注意力隻集中在了最後兩個字主人上麵。
言童眯起眼看了他一眼:“你說什麼?”
果園打了個激靈,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說:“你都叫我主人了,那你不就是我的人了嗎?”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果園,家裏人都叫我果果。”聽見言童問話,果園立刻接上,笑嘻嘻的模樣。
“嗯,果園,知道了。”言童說完,化作一股氣融進了書中。
果園沒聽到言童叫自己果果,有些失落,但隨即看到麵前的書,便喜滋滋地抱著書回去了。
“哎呦,我的大少爺,你這麼長時間去哪了?可急死我們了。”果園還沒到府門口,管家田伯便一路小跑了過來。
果園隻是看著田伯笑,抱著書便跑了進去,直衝到了書房,剛把書放到桌上。田丞相,田夫人,身後跟著跑的顫巍巍的田伯便急急地趕來了。田夫人把手放在果園臉上,揉了又揉,捏了又捏,一臉心疼:“傻果果,跑哪去了,急死娘親了。”
田丞相未說話,但看著果園安然無恙也暗自鬆了口氣。
田伯從小看著果園長大,心裏是實打實的疼愛果園,也忍不住開口:“少爺,以後不要亂跑了。”
這時一個小丫鬟急急地跑了過來:“老爺,不好了,孔夫子發火了,到處找少爺呢。”
果園一聽,匆匆向爹娘鞠了個躬,便一路小跑去找孔夫子了。果園進了金榜題名軒,便看到孔夫子鐵青著臉坐在書桌旁。果園戰戰兢兢的站在夫子麵前,低著頭。
“老夫一世英名都毀在你手裏了,初見你以為你是裝傻,沒想到你是真憨,教了你五年也沒什麼長進,你這個樣子怎麼金榜題名。”
果園小聲說了一句:“我又沒想金榜題名。”
孔夫子耳朵動了動還是聽到了;“《孝經》《論語》各抄一百遍,明天交給我。”然後便甩袖離去了。
晚上,果園坐在書房裏抄書,抄著抄著想起夫子鐵青的臉,忽然有些同情起夫子了。孔夫子原不姓孔,因學識出眾,被皇上任命為太子老師,並賜名孔夫子。不過夫子命不太好,因皇上太器重田丞相,愛屋及烏,便把夫子派下來叫果園讀書。當初夫子下來信心滿滿,定要將果園金榜題名,誰知過了五年,也是沒有任何成效,夫子也不能回朝。因此京城盛傳果園乃真正的憨傻公子。
“你這字也真是難以入眼。”言童不知何時已站在一旁,嫌棄地丟出一句話。
果園拿著筆定在了那裏,看著自己的字,確實醜,一時寫也不是,不寫也不是,愣在了那裏。
言童卻俯身,輕輕握住果園的手,微涼的掌心很是舒服。言童拿著果園的手,一筆一劃的寫。果園轉頭,便看到了言童認真的眉眼,近在咫尺。果園低頭,嘴角輕輕揚起一個弧度。
第二天,果園還趴在書桌上睡覺,便迷迷糊糊地被書童架了起來,洗漱穿衣,拖著來到了田丞相麵前。果園努力睜大眼睛,看著爹爹,鞠躬行李。
田丞相看著果園這幅樣子,忍不住說:“爹爹也不希望你能金榜題名,官場險惡,我倒是更希望你能過上田園生活,為你取名果園也是因此。隻是孔夫子畢竟是皇上派下的,我也不好說話,但是再等一等,爹定會帶你離開這裏。”
果園低眉:“我不累,爹爹要保重身體才好。”果園怎會不知,皇上器重爹爹,斷不會這麼輕易讓他們走。不然也不至於這麼多年了也沒走成。
果園出來,悶悶不樂的推開了書房的門,便看到言童端坐在書桌旁看書,很是好看的模樣。“你可要金榜題名?”言童上來就說出這樣一句話。
倒讓果園愣了愣:“我…我不知道。”
“你必須要金榜題名,果園。”是言童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語氣。
果園出神,他從未想過金榜題名,但言童一句話卻讓他慌了神。
但誰料到皇上竟真的同意了田丞相的請求,準他告老還鄉。
臨行前,田丞相拍著果園的肩:“孩子,對不起,不能帶你一起走。以後照顧好自己,以後的路爹再不能幫你了。但你記住,爹隻希望你能活得快樂。”田丞相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書房的方向,便扶住淚流滿麵的夫人上車走了。誰也沒料到,皇上竟真的允許他們告老還鄉,更沒人料到,皇上會特意留下了果園在京城。隻是皇命已下,豈能不遵。
+果園看著爹爹的馬車越來越遠,卻沒想到,以後再未相見。
果園回到諾大的府中,遣散了眾人,隻是孔夫子皇命在身不能走,便留了下來。每日仍是教果園讀書,隻是不似以前那樣鐵青著臉了,想必也是看開了。
“言童,你真得想讓我金榜題名嗎?”果園小心翼翼的問。
“你必須金榜題名,沒有想與不想。”
聽了言童的話,果園像是下了個天大的決心:“那以後我白天上夫子的課,晚上就由你來教我。”
言童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當是認同了。
言童就這樣開始了單調的生活。
三年過去了。
“言童,你真得想讓我金榜題名嗎?”依舊是這樣一句話,依舊是這樣小心翼翼的語氣。
言童卻沉默了,三年過去了,誰能做到不動一絲情,隻是走到了這一步,便不好回頭:“你已過了鄉試,會試,三日後就是殿試,你難道想回頭嗎?”
果園聽了低著頭走了出去,一路上眾多百姓紛紛道賀,祝賀果園成了會員。昔日的憨傻公子成了會員,確實在京城掀起了小轟動。
“恭喜田公子了。”
果園循聲望去,便看到了一位素白衣衫,上麵卻鑲著金絲線的含笑公子。果園一愣,便想起他是誰了。果園十歲的時候,一次家裏來了位白衣金線的少年,眉目如畫。當時果園便愣愣的跑到人家麵前說了句:“哥哥長得真好看。”當時那少年隻是看著他笑了笑便跟隨父親走了。後來果園才知道他父親正是當朝太師。
現在看著眼前這個含笑的少年,除了他,還能是誰呢。19歲變成了太子少師,他的事果園不是沒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