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柴宗訓登基
符皇後給柴宗訓正了正帽子,然後戴上流蘇冠,流蘇冠許是太重,或者是不合頭型,戴完,柴宗訓的脖子就梗住了,前後左右都不敢動,像是怕帽子掉下來。王公公也給柴宗訓整理了一下,重新解開帽子的扣,放鬆了一點,再係上。這會兒柴宗訓更是不敢動了,一個小太監安慰柴宗訓:“皇上,您不用怕帽子掉下來,掉不下來,係得妥妥的,放心好了!”那是跟著柴宗訓一路長大的太監小安子,王公公聽了小安子的話,瞪了他一眼,厲聲道:“小安子,你是找死,你胡扯什麼掉帽子不掉帽子的,皇上的帽子是能掉的嗎?這話是你也能說的?”小安子立即低眉道:“皇上,小安子該死,小安子該死,小安子說錯了!”柴宗訓看看小安子,不知道他到底說錯在哪裏,不明白小安子幹嘛那麼怕王公公。他道:“小安子,你不用道歉!”小安子更加緊張了,“皇上,是小安子錯了!”柴宗訓皺皺眉,沒辦法,他轉身走到勤政殿前的台階邊,那裏有幾隻鴿子正在嬉戲,“小安子,拿點兒食來,幫我喂喂它們!”小安子聽了,像是解脫了一樣,一溜煙兒地跑了。
太陽還沒出來,那些鴿子怎麼這麼早就起身來這裏覓食了呢?柴宗訓細看著,才發現那些鴿子腳上都係著繩子,繩子很細,不細看看不出來,但所有的鴿子都用一根繩子係在一起。“這些鴿子是來幹嘛的?放了它們吧!”柴宗訓道。王公公答:“皇上,這些鴿子是用來慶賀大典的,一會兒登基大典完成就會放了它們,讓它們把新皇登基的消息傳遍五湖四海,也把皇上的恩德傳遍五湖四海!”
這時,範質氣喘籲籲地走來,到了柴宗訓跟前,跪下道:“老臣叩見皇上!”柴宗訓扶起範質,“樞密使大人,請起!”範質顫顫巍巍地道:“皇上,登基大典開始,請皇上上殿!”柴宗訓一看,天色微明,太陽還沒有出來,他想不通,為什麼不等天亮了再登基。黑燈瞎火的,這也由不得他了,前導的太監打著燈籠,他跟著那個太監一路走,到了丹陛下,那個小太監退到他身後,用燈給他照著台階,讓他上丹陛,登龍椅。他回頭看看符皇後,“母後,您站在那裏?”柴宗訓不是符皇後所生,然而此時,他感到最親近的人隻有符皇後了。符皇後道:“您是皇上,母後也得祝賀您啊!”
柴宗訓又是皺眉,他一個人登上龍椅,龍椅上擺著金黃綢緞縫製的墊子。他坐在墊子上,發現腳夠不著地,這些太監竟連這個都沒注意到,他心裏想,有朝一日,他要把這些太監全部都換掉,讓小安子給他們每個人各打五十大板!
門外“嘭”的一聲,接著又是一聲,禮炮響起,然後是各色人等魚貫而入,柴宗訓坐得太高了,離那些人又太遠,他根本看不清楚那些人的麵貌。然而,在所有人中間,有一個人卻入了他的腦子,那就是趙匡胤,他長得太高了,比常人高了一個頭,還是個紅臉。這個趙匡胤,他在父親的房間見過,父親抓著趙匡胤的手,讓他拜趙匡胤為義父,要趙匡胤照顧他,然而柴宗訓從內心裏卻非常怕趙匡胤,他想不出趙匡胤有什麼特別可怕的地方,可就是怕。
有太監高聲喊:“殿前司都點檢趙匡胤覲見!……”
世宗還是讓趙匡胤做了新都點檢,趙匡胤取代了張永德!“都點檢做天子。”
大街上,屋子裏,灶膛間,寺廟裏,軍營裏……到處都在流傳著“都點檢做天子”的讖語。
範質憂心得睡不著覺。
這讖語先皇在世的時候不是已經處理過了嗎?現在怎麼又來了?這是在妖言惑眾啊。是不是有人在搗鬼?要麼是趙匡胤的人在搗鬼,試探民心,要麼是趙匡胤的反對者在搗鬼,要害趙匡胤?
範質是個史學家,他熟讀史書,又曆經數朝,知道各種掌故。
當年,郭威大軍反叛後漢隱帝劉承祐,帶兵進京,按照當時的規矩,要士兵們支持他叛變當皇上,他就得允許士兵叛亂後搶劫剽掠一把。郭威進京,殺了劉承祐之後,自然也是如此,縱兵大掠三天。京城的百姓對此早有預料,多數都默默地忍了。可是,有個叫趙童子的人,知書達理,善於騎射,他看到郭威大軍到處搶掠,憤憤不平地對大家說:“樞密使郭太尉,誌在殺貪官汙吏,殺奸臣,他發的是義兵,軍隊當然也是義軍,如今這幫宵小之輩到處燒殺搶掠,是強盜不是義軍,他們的做法肯定也不是郭太尉的意思,他們一定是瞞著郭太尉在做,我們應該反抗。如果有誰來搶劫,我們就殺了他們。”這個趙童子就帶著一些鄉親在巷子口築起了工事,他張弓搭箭,所有試圖來搶劫的軍人,要麼被他射死,要麼跑開了,他就這樣保住了一方平安。更重要的是,鄉親們為了感謝他的恩德,紛紛主動拿來各種東西給他,回報他的東西堆得像座小山一樣,他卻說:“請大家不要侮辱我,我這樣做豈是為了這點兒利益?我不是利令智昏的人,東西你們還是拿回去吧!”這事傳到了郭威的耳朵裏,他感到很震驚,他私底下對柴榮說:“我曾經聽到一個讖語,說‘趙氏合當為天子’,這個人如此收買人心,又擊我痛處,才略和度量都不是一般人物,很可能就是找來應驗讖語的人,不早早除去他,我們的地位恐怕遲早有一天保不住!”後來郭威讓人誣告他,最後將其斬首了。
而如今,“都點檢做天子”的讖語又起,聯想起太祖郭威在世時的這段故事,範質心裏特別不踏實,如果柴宗訓有什麼意外,他這個當老師的恐怕是要跟著完蛋的。
然而這又是莫須有的事,拿不到台麵上來說,他想來想去,還得和幾個樞密使密商才行。他來找魏仁浦,想跟魏仁浦商量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