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義又對馬韶道:“馬先生,麻煩你去找盧多遜,請他起草文書,聯絡各部大臣。”趙光義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對著王公公道:“我跟你進宮。”

王公公再拜:“皇上,微臣對張霽有點兒不放心,微臣先領德玄去斬殺張霽,然後再來伴駕。”

趙光義點點頭:“也好。我先進宮也無妨。”

這時,馬韶遞過來一個小瓶,道:“晉王,這是您要的麻藥,放在酒裏飲下,兩個時辰後發作,喝藥之人猶如睡著一般,無任何症狀。”

趙光義接過放在懷裏,他攏了攏衣服,沉聲道:“諸位,就此別過,明日早晨一見分曉,要不是我等在陰間相見,要不就是我等在金鑾殿上齊唱凱歌!”十一月的雪下得紛紛揚揚,風起了,那些雪花就像飛絮,在漫天飄著。趙光義騎在馬上,他並不覺得冷,卻不住地打寒噤。身後是幾個仆從,有的手裏端著酒缸,有的手裏拿著暖爐,有的手裏端著菜籃,大家都有些納悶,晉王怎麼又進宮喝酒,下午不是剛剛喝過嗎?他們隻知道晉王要進宮喝酒,哪裏知道前麵等著他們的是生死未卜的命運。

一個仆從把暖手爐遞給趙光義,趙光義把手爐抱在懷裏,頓時他不再打寒噤了。

遠近的樹上都是雪,遠近的房頂上也都是雪,世界一片銀白,煞是好看。趙光義心裏產生了無盡的留戀,這世界多好啊,隻要能安安靜靜地活著,就是福氣,可他偏偏生在大宋帝王之家,是皇帝的親弟弟,想過這種生活也不得了。

看著遠近的房舍,看著那些房舍裏亮著的小燈,每一盞燈就是一個家庭的故事,就是一個家庭溫馨的夢吧。

他們來到趙匡胤寢宮的時候,那些太監和宮女都覺得奇怪,這麼晚了,晉王怎麼還來?趙光義走上台階,值班的太監急忙起身行禮,大家都有些錯愕,領頭的太監道:“晉王,皇上已經歇息了,您來有要事嗎?不如明天再來。”

趙光義道:“皇上喊我來會麵,請各位公公通報一聲。就說在下帶了酒菜來,陪皇上飲酒賞雪。”

那太監進去通報了,不一會兒,裏麵傳出趙匡胤的聲音:“讓他進來。”

趙光義捧著酒缸走進去,那些太監們立即從趙光義的仆從手裏接了各式菜籃,也往裏送。

趙光義進到宮裏,見趙匡胤身上穿著棉服,那樣子不像是真睡了。他讓人擺了酒菜,對趙匡胤道:“皇兄,夜雪彌天,不如飲酒。您讓王承恩找我來,我就知道皇兄是想喝酒了,我特地帶了蘇合香酒,來和您痛飲一晚。”

趙匡胤道:“來得好,我們兄弟好好痛飲一場,說說心裏話。”王公公趕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夜時分,他一腳踢醒了值班的太監。“你們這些混蛋,就知道睡覺,不好好伺候皇上和晉王!”

那些太監委屈地揉著眼睛,訴苦道:“晉王吩咐了,不用我們進去,他和皇上要單獨喝酒。”

王公公走上台階,燭光映在窗戶紙上,他看見趙匡胤站起來,搖了兩下,舉起玉斧對著晉王的身影砸去,晉王的身影佝僂著,往後退。這時,王公公聽見趙匡胤嘶啞著嗓子,似乎使出了渾身氣力,“你做的好事!你做的好事!”說完,趙匡胤倒了下去!

趙匡胤的聲音太響了,尤其在靜得連雪落到地上都能聽見的夜晚。王承恩想,他身後的太監也一定都聽見了。

王公公轉身,問身邊的太監:“諸位,你們聽見什麼了嗎?我耳朵背,什麼也沒聽見。”

大家被他問得莫名其妙,有個小太監不懂事,壯著膽子回稟道:“王公公,我好像聽到皇上,他在說……”

王公公打斷了他的話,大聲斷喝道:“呃,你要小心點,你真聽到什麼了嗎?我們怎麼都聽不見?為什麼你聽得見,我們卻聽不見?”

那小太監不敢說話了。

這時,趙光義從裏麵走出來,他對王承恩道:“皇上睡了,你們退下吧,不要攪擾了皇上。”公元976年十一月十四日,趙匡胤駕崩,趙光義繼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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